她從容撫着,餘光落于徐小娘子的琴弦上,一雙鳳眸透出不可察的陰冷,似乎在暗算着什麼。
一曲終了,衆位琴姬一齊俯首行禮,拍掌聲霎時四起,尤其是那鎮國大将,不住地拊掌而笑。
“妙哉,妙哉!”
孫重直直地望向曲先生帶來的琴姬姑娘,青睐之色似要寫在面顔之上,意有所指地朝大司樂笑道:“琴曲好聽,佳人也生得嬌美,曲先生豔福不淺啊……”
伫立至殿角的先生未答話。
在場之人皆知孫将軍口無遮攔,道出的話從不作思量,先生未在意,就随将軍去了。
可睦霄郡主實在聽不得那诋毀之語,忙起身為先生争辯:“将軍是征戰久了,有些時日未回宮朝,不知曲先生一向潔身自好,與朝中的官臣大有不同。”
聽聞此言,孫重便不樂意了,微凜着雙眸,别有深意地問道:“郡主的意思,是說本将軍不潔身自好,到處沾惹花草?”
“睦霄并非是此意,将軍何必要将這話套在自己身上。”
睦霄肅聲回語,對将軍仍留有幾分敬重之意,但不允有任何人道先生的不是。
筵宴兩側的人影僵持着,曲寒盡見勢上前從然行拜,俯身高雅地作上一揖。
“将軍和郡主大可不必因曲某争吵,都是在沙場之上互相扶持的,若因這小事傷了和氣,太不值當。”
這曲先生不愧是個知趣之人,堪堪一語就緩解了宮宴中的難堪,難怪陛下都對他欽敬。
孫重斂回眸光,再望緘默不言的幾位琴姬,貪念蠢蠢欲動。
“敢問先生,可将其中的一名女子贈與本将軍?”孫重微眯眼眸,藏不住好色之心,幾瞬後又鄭重立誓道。
“末将定待她不薄!”
本是恭謙和遜的清容掠過一絲冷意,曲寒盡默然片刻,順着将軍的話問着:“不知将軍看中的,是曲某門下的哪位姑娘?”
随之靜觀起進殿的幾道秀影,孫重來回打量,望盡了面前女子的嬌顔,卻唯獨見一位姑娘低垂着眉目,如何也瞧不清她的容顔。
好奇之感尤甚,将軍擡手一指,示意她立直了些:“你,擡起頭來,讓本将軍看看。”
然孫重未料,此女擡眸的瞬間,那桃容似芙蓉泣露,霧鬓雲鬟,煞是明豔。
隻望了一霎,将軍便感這世上的花容月貌皆不及她分毫。
“你過來服侍,服侍得好了,本将軍重重有賞。”
不知曲先生從何處尋來的天香國色,孫重哪會就此放過,輕笑一聲,揚袖讓她在旁伺候。
晦暗的清眸再度冷下,曲寒盡不覺瞧望那嬌婉之影,見她如常平靜,似未曾因孫将軍之舉受了驚吓,瞧着極是泰然。
她似乎……無懼無畏。
可無論她藏有何等心思,這伺候定是去不得,他恭然回望,答得鎮定不迫:“曲某許是要掃将軍雅興了,此琴姬乃學府上最是體弱多病之女。”
“前些日子她着了風寒,還患了頭疾,若再有疾症染了将軍……曲某擔當不起。”
盡管貪色,可性命還是得保下,倘若這女子真身染怪疾,着實得不償失。
孫重面露棄嫌,适才心生的歡悅頓然消失無蹤。
“這女子生得美豔,當真這麼晦氣?”
“咳咳咳……”楚輕羅望此勢,掩唇嬌弱地咳起了嗓,使得案幾旁的将軍嫌惡更甚。
這嬌女不可接近,換作旁的女色也尚可,孫重回看向其餘的琴姬,居心叵測地道着:“罷了,那便換一名姑娘來,你們有誰是甘願伺候本将軍的?”
殿中端立的幾人默不作聲,似各自藏着思緒,有人不願,自有人是願的。
孫将軍乃是鎮國大将,手握重兵之權,若得将軍寵幸,此生可有上無盡榮華。
然而這攀附之緒隻敢蕩于心上,無人敢大膽應下,隻因為首的徐小娘子還未發話,先生又在旁側觀望着,一時未敢輕易站出。
沉寂良久,忽有一人端步朝前行去,那身姿冷傲,帶着洋洋自得之勢。
竟是徐氏嫡女徐安遙。
擺于眼前的攀高枝機會又怎會放任它而逃,徐小娘子嬌靥含笑,婀娜了幾番,向孫重引見起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