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時玥溫溫笑着,和煦的眼神底下,卻有絲不易察覺的黯然:“既然是阿鸢生辰,時間自然是有的。”
“好,那可就說定了,到時候你可要穿着我送你的那身衣裳來見我。”文鸢幽怨道,“說了許多次都不肯穿那件,你怎麼就那麼軸呢。”
“好好好,穿穿穿,這次一定穿。”程時玥繼續笑着應下了。
再轉眼想去看殿下時,一行人都已經沒了影。
大概已是出宮去了。
*
回到侯府時辰還早,程時玥便親去廚房要了些剩飯菜來,再用個大碗裝在食盒裡。
她喚青橘一同出了門去,來到玄覺寺旁的一條小巷内。
角落裡有人搭了個簡易棚窩,窩裡墊了幹草。幾隻足月不久的小狗正蜷縮在一堆,哼哼唧唧貼着母狗找奶喝。
“往後天氣隻會越來越熱起來,小姐可以放心,它們不會被凍着了。”
程時玥點了點頭,将食盒中的碗拿出來,放在它們母親的面前:“你瞧,它自身雖是瘦弱,可它的孩子們卻是一個比一個胖。”
青橘點點頭表示認同:“想來這便是母愛罷。這世間萬物但凡是做了母親,都——哎呀——”
話未說完,突然不知從哪裡竄出一道白影來,等二人反應過來時,地上的碗中唯一那隻雞腿便已不見了。
青橘連忙去追,嘴裡念道:“你這小偷!這可是小姐今日從自己飯食裡省下的雞腿!”
程時玥亦忙不疊起身跟上。
兩人緊追着那“小偷”不放,一前一後将它圍堵住。
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狗,似絨球一般喜人,隻是它怕生得很,警惕地護着嘴邊的雞腿。
總覺得它一隻眼睛有些問題,湊近仔細看,程時玥才發現,它的右眼竟有些睜不開,眼角還有已經凝固的膿血滲出。
這應該是被人擊打所傷。
程時玥便立刻心軟了:“青橘,它定是受了傷,又餓極了,才這樣的。我們得将它捉住,送去醫治才好。”
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麼,從兜裡掏了掏,拿出一方包着油紙的酥餅乳酪。
她引誘起小狗來:“乖乖,要不要過來嘗嘗,這酥餅乳酪的味道比雞腿更好。”
這酥餅乳酪還是昨日她在謝煊的别院拿的。出自宮廷禦廚之手,用料上乘,小狗新奇地用鼻子嗅了嗅,那綿純的奶香味勾得它忘乎所以,竟真的慢慢地靠近了程時玥。
“抓到你啦!”程時玥将小狗輕輕舉起揣在懷中,任由它稍稍掙紮了兩下。
“青橘,你瞧——”程時玥高興地起身,誰料起身後沒仔細看路,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來的行人。
“哪來不長眼的賤婢,你可知沖撞的是何人?”
程時玥擡頭,說話者不可謂不熟,正是跟在嫡姐身側的丫鬟粉桃。
她此刻這才發現,方才為追那小狗繞了一大圈路,竟追到了這清風明月樓前。
而她撞到的人,恰是三個月前嫁作鎮西王妃的嫡姐,程時姝。
程時玥與程時姝同歲,面容也生得頗為相似。除此外,二人身形還差不多高,膚色也是同樣的白——正因如此種種,在女學時,二人常被不熟的外人認錯。
隻是掌上明珠如程時姝,怎能容忍與那不得寵的庶妹混同在一起?為此她曾不允程時玥與自己穿同色的衣物。沈氏知曉後,雖責備過程時姝幾句,暗地裡卻也是默許。
好在嫡姐後來先是被選入宮中伴讀,再便是匆匆出嫁,二人交集不多,便也相安無事。但多年以來,程時玥依舊遵守着程時姝的這個“規定”。
隻是今日恰恰不湊巧,程時姝穿的是一件青綠色小襖并素色裙,而程時玥亦然。
但程時姝那襖子上的紋路過于繁複,反而削減了青綠色所獨有的清爽,這麼一看,倒是被随意穿着常服的庶妹比了下去。
程時姝發現這一點後,臉倏地垮了下來。
正待開口訓程時玥兩句,轉頭卻見到了延慶公公,程時姝眼睛忽然一亮。
果然,她随即看到了謝煊的轎辇,脫口道:“太子哥哥,你怎麼才來!”
程時玥順着她目光看去,确認了來人後,一顆心揪了起來。
他方才急着出宮,竟原來是為了見她麼?
謝煊從轎中出來時,便是見到這姐妹二人穿着同色衣裳,并排而立的場景。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落在程時玥細白修長的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