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怎麼……”
“前幾日你在侯府受了委屈,孤叫延慶對你留意些。”謝煊撇清關系,道,“卻不想他自作主張,跟着你從别院到集市,見你在那關撲攤子上屢投不中,便直接買了整個攤子。”
程時玥恍然,怪不得那日她還覺得詫異,怎麼會有人願意雙倍價錢買這些東西。
竟是延慶公公的手筆。
可心下,又覺出兩分怪異來。
當時表哥明明已為她赢下了那竹編的小狗,延慶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他說……他說你似乎獨喜歡這個,孤便拿來賞你。”
他一開口,她便來不及繼續細想了。
一種失而複得的快樂,夾雜着心愛男子所贈帶來的一絲清甜,已經些許熱烈地翻滾着,湧上她心頭。
她喜歡各式的小動物,沈氏卻不喜歡,沈氏從不允許任何有毛的東西,存在于侯府中。
于是她隻好搜羅一些小玩意兒,擺在房裡,卻也從不敢和人說起,怕再如從前那般惹沈氏不快,徒添麻煩。
不知何時,她學會将自己困在那一方小天地裡,将喜歡的東西悄悄藏起。
從前是替她救下雲朵,如今又替她買下小狗,他似乎将對嫡姐未竟的溫柔,全都給了自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便就連她自己,有時候都分不清了。
程時玥竟開始貪心地想,若他真正心許之人,是自己就好了。
那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的吧。
四顧無人,程時玥忽而踮腳,在他臉頰上輕輕一琢,“謝過殿下。”
“……”
她笑意溫溫軟軟,似兒時吃過的蜜餞,沁着甜香,叫謝煊心中蓦然一動。
他斟酌道:“其實方才你我在馬上,風大,有一句話你沒聽清,孤其實……不是要跟你說那話的。”
“殿下不必向臣解釋,”程時玥想起他方才在馬上開的玩笑來,嫣然一笑,“殿下竟也會開玩笑了,看見殿下松快的樣子,臣……臣很開心。”
“……”謝煊知她是理解錯了意思,道:“其實孤是想問你,你願不願意做孤……”
河堤邊忽然傳來一聲女子驚厲的尖叫,原是不遠處不知為何驚了一匹馬,那烈馬橫沖直撞,直直沖向正在河邊踏青的兩名女子。
“跑啊!快跑啊!”
四周有百姓朝那兩女子連聲呼喝,但二人似是已被吓懵,絲毫沒有動作,隻是呆呆地僵在原地。
程時玥心道不好,那馬匹壯實,跑起來帶着千鈞之力,若是真撞上了人,嚴重些恐要鬧出人命來。
電光火石之間,謝煊已然飛身上馬。
骐霄在主人的驅使下展蹄狂奔,一人一馬,快成一道銀白殘影。
就在那烈馬離女子隻有一丈遠時,骐霄竟已先一步到達,擋在人前,揚起前蹄,洪聲嘶鳴,以千軍難敵之勢,吓退了那受驚亂竄的烈馬。
……
再緩過神來時,見謝煊已經下了馬去,正受那兩名女子不停鞠躬拜謝。
程時玥被吓得腿軟,待她走到謝煊跟前,才發現方才救下的兩人中,竟有一位是熟人。
待到三月初三,宮中便要新來一批女官,程時玥如今掌管名冊,曾跟着嬷嬷給新來的女官訓話,當時她曾見過面前這女孩一面,似是叫雷蕾。
雷蕾是父親是自外地剛調來京城的小官,她今日是特意趁着還未正式當差,陪母親出來散心,卻不料遇上了驚馬,險些喪命,現下人雖沒事,臉上卻仍挂着受驚後的淚痕。
但轉眼一看救下自己的男子,一身雲錦織就的白衣騎射勁裝,修飾出他極為優越的寬肩窄腰。面容則更為出挑,目光深深如墨星,面容皎皎若琢玉。
就連身騎的白馬都是馬中翹楚,比旁的馬高大壯碩許多,馬鬃如雲,一塵不染。
但這一人一馬,卻看起來都難以接近。
雷蕾紅了半邊臉,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悄悄掃着男子的面容。
她不知是驚魂未定,還是因為見了他,此刻心如擂鼓,突突直跳。
但很快她便發現,他身後跟了名身着鵝黃騎服的女子,頗為眼熟。
“程……掌書?”
“雷蕾,好巧。”程時玥彎腰請罪道,“殿下,請恕臣反應遲鈍,未能及時護駕,請殿下責罰。”
一聽“殿下”二字,小姑娘的目光亮了,随後又暗了一暗。
原來這便是傳言中的太子,也是她往後要伺候的主子。
身側母親早已伏跪在地,雷蕾這才恍過神來:“臣女謝殿下救命之恩!”
謝煊伸出手來,卻是扶起一側彎腰的程時玥,道:“此番是孤自己要救人,不必總往自己身上攬責。況且,孤現在不還好好的?”
她的手有點涼,怕是被吓壞了。謝煊這樣想着,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随後對跪着的母女二人道:“不必言謝,既是孤的子民,孤本應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