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過道上映出一長一短兩道人影。
“小楚不好意思啊,我下午沒說清楚,吓着你了吧?”
楚辭青有些走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姜姨在說什麼,轉頭沖她笑笑,揚起的眼尾掩下心底複雜的情緒,笑眯眯道:“哪那麼容易吓着呢,驚喜還來不及,我還得多謝您啦。”
療養院貴有貴的道理,不但病房是單人單間,護工也是一人一個。姜姨從楚母入院起就跟在身邊照顧,不但勤快本分,還特别有愛心,每天早上都給楚母換上外穿的衣服,紮好頭發,等晚上脫下來再換睡衣。
日複一日,楚辭青都看在眼裡,這聲感謝的分量是極重的。
姜姨被楚辭青熱切的眼光看得有些臉紅,連連擺手:“說這個幹嘛,都是我該做的。”她打量着楚辭青英氣的臉龐,聲音有些唏噓:“倒是你,真的不容易,你媽她肯定都知道,心疼你呢。”
她是療養院的老員工了,形形色色見過太多病人和家屬,楚辭青絕對是最特别的一個。從楚母住進來到現在,每日風雨無阻趕來看望,哪怕隻能待五分鐘,也要過來跟楚母說說話。
她自己沒有孩子,打心眼裡心疼這個孩子,因此平日也願意多費些心思,好在到底是苦盡甘來。
楚辭青歎了口氣,聲音有些低,像說給旁邊人聽又像說給自己聽:“是啊,她心疼我,肯定會醒過來的。”
姜姨拍拍她的肩膀,走了幾步,忽而又想起下午那通電話,試探着道:“下午陪着你的,是男朋友?”
“哈?”話題跳躍太快,楚辭青有些跟不上:“什麼男朋友?”
姜姨努努嘴,比了個電話的手勢:“小夥子聲音怪好聽的,可心疼你呢。”
“……”
楚辭青腳步頓住,目光難言,實在搞不懂姜姨如何能從短短幾句話中解讀出這麼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信息,哭笑不得:“這都哪跟哪啊?那是我…”她頓了頓,“老闆,湊巧接到了。”
老闆?
姜姨皺眉,回想起電話裡男人叫的楚小青,一副刨根問到底,恨不得連用什麼藥都要問出來的姿态,暗自搖頭。哪有這樣做人老闆的哦?
但瞥見楚辭青不太自然的表情,她也不點破,跟着道:“這樣子,那你是碰上個好老闆咯。”
楚辭青心頭一跳,半晌才讷讷道:“是啊,是個好老闆。”
姜姨把她略微遲疑的樣子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心裡有些高興,上了年紀的人就愛看小輩成雙成對的。
她握了握楚辭青細長的手掌,語重心長道:“你也年紀不小啦,有合适的人呐就就得抓緊,早點帶過來給你媽看看,說不定你媽一見人就醒咯。”見楚辭青還想辯解,擺手搶聲道:“你别不信。我前兩天還看個劇,叫,叫什麼沖喜王妃不得了,就跟你這情況挺像的。”
“雖說這時代不一樣了,但是這個醫理都是相通的。”姜姨想起劇情,越發振振有詞:“人家能搞沖喜王妃,你也可以搞個沖喜新郎的啦!别的不說,就下午那老闆,可以綁過來嘗試嘗試的嘛!”
“年輕人,思路要開闊點,活泛點!”說着,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掌,“阿姨看好你!”
雖然年輕但是跟不上時代的楚辭青:“……”
腦中情不自禁地想了一下那個畫面。
夜黑風高的夜晚。
她扛着被五花大綁的宋天粼在前頭跑,後面有十個八個周總提着大刀在瘋狂追,風中回蕩着撕心裂肺的喊聲:“哪裡來的逆賊,快放下我老闆!!!!!!!”
脊背一涼,頓感空蕩蕩的走廊中陰風陣陣,随時都會有周總探個頭:“老闆 is watching you!”
她不自覺抖了抖,反握住姜姨的雙手,在女人期待的目光中,重重地按了按,語氣十分嚴肅:“姜姨,少看劇多看書,沒壞處。”
……
回到家的時候還早。
楚辭青難得有些無所事事。
蘇荷大小姐果然說到做到,楚辭青連着試了幾個在線兼職平台都無法注冊,無奈之下把手機一扔,抱着枕頭望着天花闆發呆。
坦白來說,千方開的待遇在同行業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即便楚辭青隻是個普通的非技術崗小職員,也能靠着這筆錢在Y城過上體面的生活。
但楚母的治療費實在太昂貴了,一瓶腦幹支持液就大幾千,根本就是鈔票粉碎機。
啊好煩。
要是那天不貪那650就好了。
不會遇上倒黴蛋,不會遭遇車禍,不會得罪蘇荷——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是福禍相依,說不定溫小姐也……
她嗷嗚一聲,把頭埋進柔軟的抱枕裡,滾了幾滾,再擡起頭又是一條好漢,拿回手機打算把剩下的老闆再問一圈。
短短幾分鐘,微信多了幾條消息。
三條拒信:【小楚啊,不是x哥/x姐不幫你,實在是現在生意難做,不缺人啊。】
兩條打探:【小楚啊,你到底得罪誰了?都在說誰敢要你就等着關門呢。】
兩條是倒黴蛋。
她謝過拒信,敷衍了打探,懷着複雜又敬畏的心情點開倒黴蛋。
宋天粼:【奶貝·晚上好.JPG】
宋天粼:【情況還好麼?】
第四隻粉色狐狸在屏幕上歡快地轉着圈,嘴裡還叼着一支玫瑰花,跟男人的頭像——散着寒光的機器人格格不入。
楚辭青的眼皮跳了跳,忽然有個看似離譜至極細思合情合理的推測。
看似高冷霸道冷漠無情的倒黴蛋實則是個資深的粉色狐狸愛好者,但為了宋氏的聲譽和外在的形象,隻能深深地藏起自己不為人知的癖好,以至于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造次——發過粉色狐狸表情包。
終有一日。
她,無知無畏的手滑黨,出現了。
倒黴蛋終于逮着個粉色狐狸同好,恨不得按照一日三餐的頻率努力炫耀自己的狐狸收藏。
屏幕上粉色狐狸又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