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回吧,不送。”
勞倫斯神色淡淡,仍是瞧不出什麼情緒。他沒有說話,隻是慢慢地、幾乎不舍地收回了那隻還停在空中的手。
指尖剛才擦過她皮膚的那一瞬,還殘留着一絲柔膩觸感。
他将指腹摩挲了幾下,想把那點溫度強行按進掌心,不肯讓它消散。
攏緊,又松開。
直到陸宴回摟着沈郁棠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樓道,勞倫斯還依舊站在原地,盯着樓道昏黃的燈,一層一層亮起,又一層一層熄滅。
最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号碼。
“幫我查一個電話,一個叫林舒怡的中國女孩。”對面很快查到信息,他接着又說,
“派人去錫耶納接她。”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找個女助理跟着去。”
—
沈郁棠頭痛欲裂地從床上醒來,半開的窗戶漏進晨風,稀釋了室内沉澱的酒氣與香薰餘韻。
剛要翻身,酸麻感頓時從腰眼炸開。她疼得嘶了聲,僵在床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見鬼的梅酒。”
恰巧此時,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是林舒怡的來電。
剛接聽,那邊就傳來她戲谑的調侃,“大小姐終于醒了?沒缺胳膊少腿吧?在家等我,我上門審判你。”
不等沈郁棠問更多的問題,她那頭已經果斷地挂了電話。
隻留下一串無情的“嘟嘟嘟……”
門鈴響起時沈郁棠正揪着濕發找吹風機。
林舒怡踹開虛掩的房門,砰地把塑料餐盒放在餐桌上,“剛好在樓下碰到送你家的外賣。你還知道點粥養養胃啊?”
“不是我點的。”
沈郁棠邊往餐桌走,邊用浴巾擦着頭發,
“陸宴回點的。就是那家茶餐廳,我和你一起去吃過說好吃的那家。”
“啧啧啧這麼貼心啊他。”
沈郁棠直接無視掉林舒怡暧昧不明的笑,浴巾随意地搭在脖子上,大咧咧叉開腿,準備喝粥。
一邊攪着熱乎乎的粥,一邊問到,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在錫耶納玩兒嗎?你怎麼知道我喝醉的。”
林舒怡又啧了一聲,撇撇嘴,“我說大小姐,酒量不行就别喝那麼多。你真斷片兒啦?什麼都不記得了?”
沈郁棠不想動腦筋,現在腦子一動就疼。她搖搖頭,
“忘了。”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突然接到警察打給我的電話,說是你喝醉了,現在需要我的幫助,一會兒會有警車來接我回佛羅倫薩。我靠,我當時吓瘋了,以為是搞電信詐騙的。”
警察?
沈郁棠喝粥的動作頓了頓,怎麼還把警察驚動了。
“為什麼會有警察給你打電話?”
林舒怡哼了聲,神秘兮兮地說:“結果你猜是叫來的?”
“不會是…勞倫斯吧?”
“答對!”她猛一拍餐桌,震得馬克杯裡銀勺叮當作響,
“而且你知道嗎,他怕我不安全,還特意找了女警察協助。你說說你說說,這人是真細心啊。”
沈郁棠沒出聲,舀了一口粥含在嘴裡,燙得她舌頭疼。
“诶你說,能随便動用警察系統,這背景得多牛叉啊?”
“要我說啊,你老闆吧,他就是面冷心熱。嘴上說的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什麼找你是想處理公務的。狗屁!實際上就是不放心你。這大半夜的,我不信有什麼公務這麼十萬火急?你是意大利總理嗎?這麼重要。”
說着,林舒怡擠眉弄眼地用手肘撞了撞沈郁棠的肩膀,
“依我看,他也沒你說得那麼冷血嘛。至少對你的人身安全很負責的好不好。人家愣是等到陸宴回上了車,才鑽進車裡走的。”
“那是你完全不了解他。” 沈郁棠面無表情地打開手機裡的郵件,遞給林舒怡,
“來,看看這位階級敵人。”
林舒怡接過手機,沈郁棠繼續說道:
“今天早上九點,他給我發了封追責郵件。說昨晚他和中國企業有個臨時會議,本來是想讓我去翻譯和記錄,但我電話打不通,消息也沒回,他隻好找了别人救場。拜托,又不是上班時間,難道我該24小時待命?”
“還有,今天本來沒工作安排,我昨晚才敢喝點酒。結果呢?十頁!整整十頁的工作紀要他又發了過來,讓我下午四點和他去參加拍賣會。”
沈郁棠冷冷地說,
“所以,别被他紳士的外表迷惑了,不能共情資本家。”
林舒怡默默把“其實他還挺關心你”咽了回去。
最後隻說了句:“說得也是。”
對有錢有勢又有顔的頂級男人抱有幻想,大概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看着沈郁棠如此清醒,林舒怡反而更放心了些。
“那陸宴回呢?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拉絲了。”
沈郁棠把吃完的外賣分好類,扔進垃圾桶裡,起身走到衣櫃前,翻找着待會兒去拍賣會穿的衣服,随口說到:
“他啊,新鮮感作祟吧。對我感興趣也隻是還沒得到手而已。”
“那他同意把畫借給你了嗎?”
沈郁棠點點頭,“同意了。但具體協議還沒簽訂。”
林舒怡又問:“簽完了呢?你就不打算搭理他啦?還是說……”
沈郁棠從衣櫃裡取下一條銅綠色的絲綢長裙,拎起裙擺的刹那,絲料順着重力垂落成一道翡翠瀑布。
她對着鏡子照了照,“你還記得我給你提過,我想在羅馬辦一個小美術館嗎?”
她從鏡子裡看着林舒怡,唇角忽然漫上一抹笑。
“我還缺個投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