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陽光是真的很舒服，整個人都暖洋洋的，脫到隻剩一件短袖，還是很暖和，像躺在被子裡，溫江離很早之前就幻想過，躺在草坪裡曬着太陽狠狠睡一覺，一定很享受。

現在雖然不在草地裡，但是曬太陽也還是舒服到她完全看不進去什麼《園林設計概論》，她側頭趴在桌上，眯起眼睛打量正在算題的許不秋，狼尾真是太襯許不秋了，她眼光真好。

許不秋餘光好像掃到她了，但是她還是沒打算動，太舒服了。

許不秋反複按了按按動筆，又在手指間轉了一圈，擡手撥了撥頭發。

許不秋又推了推眼鏡，咽咽口水，挺直背舒展了一下身體。

許不秋從包裡抽了一張新的草稿紙，用剛剛轉過的黑色水性筆刷刷刷寫了兩個字，然後推了過來。

紙上寫，困了？，很标準的許不秋問句，簡單清晰。

她睜開眼睛，拿出鉛筆和一張速寫紙，用鉛筆在那張草稿紙上寫，“想練速寫，你能當模特嗎”，然後把紙推了回去，鉛筆末端一下一下地敲在速寫紙上，發出哒哒哒的聲響，眼睛看着許不秋，等一個回答，最好是應允。

許不秋拿到那張紙，瞳孔肉眼可見的收縮了一下，眨眨眼，猶豫了好一會兒，又寫，“我不太會”，連标點符号都丢了。

“你寫你的題就好了。”她沒再繼續寫，而是用氣聲說的。

許不秋垂眸，點頭，然後推開了那張聊天的草稿紙，攤開了自己的專業課書本，埋頭寫題。

其實她最開始也沒打算畫，黑白速寫是她最差的一門，她常常不理解黑白速寫的存在意義，用很潦草的畫筆和潦草的線條，粗犷又随意的，勾勒一個人的臉，用很粗糙的炭筆試圖畫出人的質感，怎麼可能呢。

怎麼會有畫筆能畫出許不秋的質感。

但是紙都拿出來了，筆也拿起來了，再怎麼樣，也得畫一下吧，她側頭看過去，試圖用一些理智的構圖比例，把許不秋的臉框進速寫紙裡。

擡起筆尖，閉上一隻眼睛，仔仔細細地量了個遍，自然也就注意得到，許不秋飄忽不定的眼神，是因為遇到了難題不會解，還是因為，……

落筆其實很順暢，是溫江離從未想過的順暢，打下一個大緻的輪廓，描出一個臉型和頭發框架，然後描摹一張幹淨簡單、精緻完美的臉。

創作者的想象力總是豐富的，從頭骨到下颌，從眼輪匝肌到口輪匝肌，許不秋的樣貌，在創作者的腦子裡化為最樸素的人體構造，拆的隻剩赤裸，胸鎖乳突肌延伸而下，肌肉的動線，衣服的褶皺，都換成線條的粗細疏密，落在紙上。

然後用黑白格子拉開空間，就會注意到許不秋的耳廓，紅的很不自然，灰色一下就體現不出來了，所以溫江離很不喜歡黑白速寫，黑白速寫一定會丢失一些，小小的細節。

最後點下一顆痣，一個不那麼完美的許不秋，就被框進了速寫紙裡。

溫江離停筆仔細端詳了一下，不及模特百分之一好看，然後輕啧了一聲，許不秋的草稿紙就遞了過來，上面寫着，畫完了，她要看。

并不是很想給，有點難看。

所以她真的沒給，把速寫紙夾進《園林設計概論》裡，然後才在紙上寫，“不好看，等我練好了，再給你畫一張。”

許不秋點頭，把聊天的草稿紙夾進那本《數學分析》裡，打開了桌邊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