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勉跟上去。
等走進廂房,見屋裡沒有其他人,程立神色尋常,周少勉才低聲問道:“你真的去當上門哥婿了?”
程立點頭:“是,我如今住在裴家。”
周少勉頓時感到唏噓。
他不歧視贅婿,隻是覺得若程夫子還活着,程立怎麼着也不會淪落到如今寄人籬下的日子。
程立一看周少勉表情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當贅婿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可怕。”程立邊鋪床邊道,“裴樂對我很好,裴家其他人也不錯。”
“可你的名聲……”
程立:“我沒偷沒搶,隻是與好人家定下婚約,若有人因此而輕看我,那是他人品有瑕,而非我德行有失。”
聞言,周少勉不由得自慚形穢:“程兄,你的境界太高了,我佩服。”
門外,王氏神色微頓,随後悄無聲息地離開,将兩人的對話以及後院發生的事告知丈夫孫廣集。
她說明此事時已是半上午,私塾的院門緊閉,陪着學子報名的人均已離開。
孫廣集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孩子倒是頭腦清明。”
“可不是呢。”王氏笑說,“早聽說程秀才的兒子是個會讀書的,但願他以後真能出人頭地,也給你臉色添光。”
孫廣集看了妻子一眼:“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你想讓我護着他?”
王氏道:“什麼叫護着,馬有慶說的是人話嗎,你作為夫子,理應主持公正。”
孫廣集笑了一聲,沒說話。
巳時。
孫廣集闆着臉走進課室,鬧哄哄的堂内瞬間變得靜谧。
“單行,點名。”
一名穿着藍袍的少年站起來,走到講台上接過點名冊,挨個念名字。
确定所有人都到了後,他才重新回到座位上。
孫廣集掃了眼課室衆人:“馬有慶,站起來。”
馬有慶站起來,一頭霧水不知為何。
孫廣集肅聲道:“我聽說你今日辱罵哥兒,不敬生父,可有此事?”
馬有慶心中咯噔一聲,立即否認:“我沒有。”
“當真沒有?”
“真的沒有。”
孫廣集:“不止辱罵哥兒,不敬生父,你還敢欺瞞師長,實屬給我們私塾蒙羞。”
他語調重,馬有慶當時便慌了,滿臉慌亂隐藏不住:“夫子,我……知道錯了。”
“你過來。”孫廣集拿起戒尺。
馬有慶不情不願地走過去,伸出左手。
孫廣集重重打了十闆子,打得馬有慶掌心紅腫,随後道:“今日你便站着聽課,好好反思自己的過錯,免得日後再出言不遜。”
馬有慶表面應聲,心裡卻不服。
學堂是漢子的天下,哥兒本就沒資格進來,他隻不過是把大家的心裡話說出來而已。
*
另一廂,裴樂從學堂出來時,周夫郎已經将雞蛋賣掉了一半。
能送孩子上私塾的大多家境好,如今雞蛋三文一個也不算貴,他們都樂意買。
因此,二人就沒有再換地方,就在門口将剩下的雞蛋全賣掉了。
“早知道在私塾門口能賣這麼快,咱們就早往這邊擺攤了。”周夫郎數着錢,感慨說。
裴樂也挺高興:“今兒開學才能賣這麼好,平常這裡都沒什麼人,不過等到休沐日我們還可以在這裡擺攤試試。”
周夫郎點頭:“說的是,賣不出去再換地方也來得及。”
錢袋交給裴樂拿着,周夫郎牽着驢,邊走邊問裴樂學堂内的景象。
“挺熱鬧的,不過沒什麼稀奇的。”裴樂說,“阿嫂,你下回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夫郎隔着院牆往裡看了看,道:“好,我下回進去看看。”
夏季賣雞蛋賣得勤,添置東西也勤,如今家裡什麼都不缺,二人在街上逛了一會兒,隻買了個便宜陶罐便回村了。
買陶罐是因為朱紅英想做腌菜,既然做了就多腌一些,若吃不完還可以拿出去賣,不論多少,都是一筆收入。
次日下了場大雨,雨後容易長菌子,周夫郎便帶着柳瑤和裴樂上山。
三人一人一個籃子,分散開找菌子和野菜。
裴樂鑽進林子裡,他運氣不錯,沒多久就挖了小半籃雞枞菌。
随後他打開水囊,喝了幾口水,正打算繼續找菌子時,餘光忽然瞥見一雙紅眼睛。
半抱粗的樹下,有一隻灰兔子趴着。
它周圍有許多草,自個縮在草裡,若非裴樂眼尖還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