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雲幾乎是瞬間移動到頭頂,緊接着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下大雨啦!”
“打雷啦!”
大人們立即收拾東西往家裡跑,小孩跟着跑,邊跑邊笑。
裴樂抱着籃子,和顧水水飛快地往家奔。
籃子裡是槐花,柳瑤最近一直沒什麼精神,今天突然說想吃槐花包子,裴樂就出來摘了。
剛好他也喜歡吃槐花。
跑到家将籃子放在檐下,裴樂脫掉草鞋,喊了聲柳瑤。
“她才吐了一次,向陽帶她看郎中去了。”周夫郎遞給他一塊幹布巾。
裴樂跑得快,身上沒怎麼淋濕,擦了擦頭發就把布巾重新搭回去:“怎麼這麼嚴重,她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誰知道呢,也可能是懷了。”周夫郎希望是懷了。
他出身貧弱,又是個哥兒,打小不受喜愛,連個名字都沒有,虧空了一身病。
後來嫁給裴伯遠,公婆都好相處,身體漸漸調養好了,但也隻得了裴向陽一個孩子。
幸而是個漢子,沒被村裡人嚼太多舌根。
後來柳瑤嫁進來,看着健健康康的一個姑娘,生下石頭後肚子卻再沒有動靜了。
他自己也就生了一個,自然不會說柳瑤,隻是偶爾夜深人靜時,會想是不是自個太晦氣了,影響了裴伯遠的子孫命。
這些也就是他自個在心裡想想,從沒有說出來過。
周夫郎看着外頭的雷雨,忍不住又擔憂:“他們倆帶了把傘,但看雨這麼大,路肯定難走。”
裴樂也看着雨幕,笑道:“阿嫂,他們又不是傻子,肯定會等到雷雨停了再回來,這雨又下不了多久。”
說罷,他見石頭跑到檐下仰着臉伸手接雨,雨都淋到臉上了。
他把小孩扯回來:“下雨天沒事,正好教你識字。”
石頭年齡太小,絲毫不知道識字的重要性,他如今隻覺得學習枯燥,嘴巴立即就扁了。
“撒嬌也沒用,學會了才能放你走。”裴樂把桌子搬到窗邊,想起紙都在自己房間,“好好在這兒坐着,等雨停了教你。”
大雨傾盆,冒雨跑過去拿,全身都會淋濕,不值當。
石頭委屈巴巴地坐在高椅子上,朝太爺爺太奶奶投去求救的目光。
但裴厚和朱紅英都視而不見。
裴樂從朱紅英手裡接了半個橘子,坐到門口,細緻地将白絡一點點扯幹淨,然後才塞進嘴裡。
這倒不是因為他講究,而是無聊,沒什麼事可做。
他看了看槐花,又看看遠處的閃電,不知怎的想起了程立。
想起對方拿到書包後,眉眼燦爛地說“謝謝哥哥”。
慣會跟人示好,不僅谄媚他,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得也十分乖巧,生怕被趕出去似的。
明明他都已經跟對方簽了契約,同意對方先在裴家留三年了。
半個橘子慢悠悠地吃完,雨正好停了,天空重新亮堂起來,氣溫下降了許多。
忽略路面泥濘不好走這一點,這是夏季最令人舒爽的時刻。
裴樂先打水洗手,然後去拿了紙和沙盤,照常教石頭識幾個大字。
周夫郎也在一旁聽着。
他不認字,每回裴樂教學時,他有空就會來旁聽,想學一點是一點。
但當裴樂說幹脆一起教時,他又說不需要。
裴向陽和柳瑤在兩刻鐘後回來了。
他們倆果然是等雨停了才折返,身上沒淋濕,但褲腳帶了不少泥,草鞋自然也穿不了了。
不過倆人心情挺好的,尤其裴向陽,他最是高興。
一問,果然是柳瑤懷上了,算起來有一兩個月了。
近來不舒服一方面是懷孕,另一方面主要是熱的。
“明兒殺隻雞給你補補。”周夫郎難掩喜悅,“既然是怕熱,以後你就别出門幹活了,就在家歇着。”
左右不是農忙時節,缺一個人幹活也沒什麼。
柳瑤也不客氣:“阿爹,這可是你說的,以後我就在家做飯掃地。”
周夫郎笑道:“是我說的,你什麼都不做也行。”
裴樂也為他們感到高興,想掙錢的念頭暫時擱置了。
如今說是農閑,可農人哪有真正清閑的時候,隻不過是沒有農忙時那麼急促罷了。
柳瑤有孕不能出去幹活,那麼落在他身上的活兒自然就多起來,想掙錢隻能多和朱紅英做些腌菜,和雞蛋一起拿出去賣。
這樣也行,反正他暫時也找不着掙錢的門路。
晚上周夫郎做了槐花包子。
槐花焯水,和豬肉拌在一起做餡,蒸出來的包子十分饞人。
裴樂吃了三個,心裡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