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樂一看對方的神色就知道了:“好吃對吧。”
程立點頭。
裴樂端起盤子,多拿了幾雙筷子:“我拿到堂屋一起吃。”
裴樂抓的知了不少,但裴家人多,每個人分一分就沒有了。
“我還想吃。”石頭說,“小阿爺,明天我們還去逮知了好不好。”
裴樂自己也沒吃夠,便應下:“好,明日若有時間,我就陪你去逮。”
石頭頓時歡天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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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夏季在酉時過半放學,院門打開,不住宿的回家,住宿的也可以出去半個時辰。
馬有慶坐牛車回到村裡,約摸需要兩刻鐘。
他爹馬老三每天都親自趕着車來接他,因為若是坐車,花錢不說,牛車隻拉到村口,還得馬有慶步行回家。
天晴還好,若是下雨,地上滿是泥濘,豈不是污了未來秀才公的衣鞋?
但今日馬老三卻沒有來接。
馬有慶在門口等了足有一刻鐘,等得黑雲滿頭,不得不搭車回家。
今天很不巧,下午下了雨,路面不算很難走,但還是會沾泥。
馬有慶挎着阿爹縫的大書包,盡量撿着幹路面,慢吞吞往家的方向走。
他心裡很不爽,已經想好回到家怎麼發火了。
路上看見裴樂和裴向星不知道說了什麼那麼開心,他心裡更憋屈了。
裴樂一個哥兒,憑什麼敢瞧不起他甚至打他,憑什麼還能這麼高興?
裴樂還運氣好,找了個瘦弱的小白臉,怎麼不找個愛打人的好打死他呢。
馬有慶惡毒地想。
裴向星是裴老三家的老二,是個女孩,比裴樂小三歲。
裴向星方才跟裴樂說她今兒抓到了一隻特别漂亮的蝴蝶,然後打開盒子給裴樂看。
果然是一隻很漂亮帶着碎黑花紋的蝴蝶。
裴樂也看見了馬有慶,但他隻當沒看見。
如今不是小孩子了,不能看見讨厭的人就沖上去打架。對方若不惹他,他以後就不計較了。
他是這般想的,落在馬有慶眼裡,馬有慶隻覺得是這哥兒膽敢輕視自己。
他更加惱火,氣鼓鼓地走了。
等回到家,他的火氣滅了一半,也壓根發不出來了。
馬老三整張臉都腫了起來,胳膊上也有多處紅腫,靠在床上直叫疼。
他今兒上山砍柴,看見蜂巢,想着取些蜂蜜給兒子吃,結果操作不當,蜂蜜沒有拿到不說,反而被蜜蜂蟄成了這樣。
馬家夫郎正在院子裡熬藥,看見兒子回來心情才好轉了:“廚房裡有魚湯,阿爹去給你煮面,你來熬藥。”
“我不會熬藥。”馬有慶皺眉頭。
普通的農家孩子,五六歲就要開始幫家裡做力所能及的事了,但他長到十三歲,連碗都不曾洗過一個。
一則因為夫夫倆隻有他一個孩子,在他之前還不小心流了兩個,因此對他稀罕得緊。二則因為他是個讀書人,去遠村念蒙學時還被夫子誇過聰明有天賦,倆人對他寄予厚望,隻希望他好好念書,将來出人頭地。
“往裡添柴,别讓火滅了。”馬家夫郎隻當兒子真不會,教學說,“時不時用布揭開蓋子看一眼,熬到隻有小半罐水就成了。”
這事兒太過簡單,五歲的孩子都會。
馬有慶推脫道:“夫子留了功課,我還要做功課,哪有時間熬藥。”
“那你先去做功課,我給你爹熬完藥再給你做飯。”
馬有慶餓着呢,聞言道:“你不會讓爹自己來熬藥嗎,他胳膊又不是不能動!”
他脾氣上來了,這話也說的大聲,莫說是屋裡的馬老三,就是左鄰右舍都能聽見。
馬老三“嘶嘶”叫疼的聲音忽然停了,從屋子裡走出去,看着自己唯一的兒子。
馬老三比馬有慶長的高,馬有慶還是有點怕爹的。
他脖子縮了縮,不情不願地坐下:“知道了,我來熬藥,阿爹你快點去給我做飯吧,我都要餓死了。”
“行,我這就做。”馬家夫郎進了廚房。
馬老三又看了兒子兩眼,最終還是沒發火。
因為這一茬,後面馬有慶沒敢再耍性子,等吃完飯甚至關慰了親爹幾句。
馬老三又覺得感動:“這次是我不小心,下次不會了,不過夏天老是下雨,路不好走,冬天又天冷,不如你住在私塾算了。”
一個月一兩銀子,馬家出得起。
馬有慶卻不想住宿:“爹,我舍不得你和阿爹。”
“阿爹也舍不得你,可每日接你都要花費很多時間,你爹太辛苦了。”馬家夫郎道,“你住在私塾,省下時間我們多幹些活,也好多給你些銀錢。”
聽見“銀錢”二字,馬有慶有些心動,但想到在私塾沒人捧着自己,衣裳說不定還得自己洗,他又清醒了:“爹若覺得辛苦,那以後每日我自己坐車上下學,我就想每天看到你們。”
他們夫夫倆也舍不得長時間看不見兒子,聽見兒子這樣說,就同意了下來,還說馬有慶懂事。
“我都十三歲了,自然該懂事。”馬有慶頓了頓,“不過,我如今自己坐車,你們是不是該多給我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