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尋喝完幾乎三人份的茱萸湯,又扭扭捏捏讓容鸢給她舉了兩次吊瓶上了兩趟廁所後,她這些補液終于輸完了。馮如之打着哈欠來簡單檢查了一下寒江尋的情況,才放人回去。
因為時間晚了,容鸢就說她來開車。車鑰匙還在溫無缺的,溫無缺搶先她一步解鎖、拉門,一個滑步上車把駕駛座給占了。
雖然目前為止接觸不多,但是溫無缺已經發現了,這容老闆隻要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對面态度更積極的情況下,她就不會與人就一個問題多糾纏。
果然容鸢沒有再堅持要自己來開車,隻是讓溫無缺有點意外的是她沒有陪寒江尋坐後座,而是繞到副駕駛側,坐上了副駕駛位。
溫無缺反客為主,待容鸢拉上車門一坐好,就探過身去幫人扣上安全帶,好像這是她自己的車似的。容鸢顯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了,她眯起了眼睛。
“你怎麼不陪小尋坐後頭?”溫無缺裝沒看見,一邊給自己也調好安全帶,一邊再檢查了下後視鏡等設備都在正确的角度。
“車小,窄。”容鸢回答得直率。
溫無缺發動了車子,眼角餘光瞥見容鸢休閑長褲包裹下放松地交疊在一起、半伸直的長腿,感慨這輛車的後座對它主人對身高是很不友好了。溫無缺自己是肯定不會坐這種家庭用的便宜小車的後座的,她一看那空間就知道腿伸不直。
“很晚了,先送小尋回去吧,寒姐該急了。”容鸢看溫無缺在手機上搗鼓導航,便說。
溫無缺覺得這位主廚比她還習慣命令人。
“行,我們先送大小姐回去。”溫無缺說着,在手機導航軟件裡把目的地定位了寒家所在的小區,輕踩油門以一個非常平均的安全駕駛速度把車開走了。
寒江尋倒是上車在後座坐好并系了安全帶後就不說話了,溫無缺開車沒法頻繁去注意她情況,再說溫無缺能猜到,小孩子這是因為意識到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内疚了。
溫無缺這會兒沒法安慰寒江尋,因為等等寒香尋如果要發火,第一個是寒江尋,第二個就該是她了。
溫無缺有些郁悶地把着方向盤,維持着安全車速。
“我的好大俠,你現在可以說了,”溫無缺問,“今晚是誰帶你去酒吧的?”
容鸢在離開醫院前有跟她先通了氣:白茸把寒江尋進店開始到被她們帶走的監控影像都發郵件過來了。容鸢的意思是她希望還是寒江尋肯主動說,不要由她倆或者寒香尋來看監控發現,所以讓溫無缺來提問,因為溫無缺和寒江尋關系更親密。
溫無缺覺得自己像一般家庭的父母中被迫唱白臉那個。
其實溫無缺自己喜歡的的處理方法還是憑着監控找人調查,然後再拿證據讓寒江尋坦白。不過容鸢的提議又讓她覺得未嘗不可,因為她知道換成孩子她親媽寒香尋,就會這麼做。
“我……我是跟着趙趙去酒吧找人的……”寒江尋嗫嚅着說。趙趙是寒江尋的朋友,小學初中都跟她一塊兒上的,溫無缺對這人有點印象,是個帶寒江尋發大俠夢的女孩子。
“兩個問題。你們找的是誰?趙趙跑哪兒去了?”溫無缺追問。
“一個同學。她好幾周沒來上學了,趙趙聽學校裡有人傳她在這邊酒吧出現過幾次,我們就約好一起來碰運氣。”寒江尋喘口氣又說,“我們看到人了,趙趙去追人,我負責留下來打聽情況,所以我去找白茸姐姐問了……”寒江尋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她後面的行為顯然和打聽沒關系。
“你和這個同學,不熟?”容鸢插話,問。
“她不跟人說話的,有幾個男生經常來找她,我覺得……我們覺得她可能被欺負了。我和趙趙試過,報告給老師,趙趙還去找帶頭的男生吵過架,但那個同學,她叫我們别管她。”寒江尋歎氣,“就是今晚回去一說,媽媽也會叫我别管吧。”
“不會,”溫無缺打斷她,笑着說,“換你媽的話,這幾個小兔崽子已經躺醫院裡去了。”
“我媽這麼能打?”寒江尋完全抓偏了重點,如果不是溫無缺在開車不能回頭,溫無缺一定回頭給她一個大白眼。
“是說寒香尋肯定不許你對這種事袖手旁觀。”溫無缺笃定地說。
溫無缺要專心看路不能回頭,但是坐副駕的容鸢可以,容鸢轉頭對着後座說:“下次你再遇到他們欺負人,你先躲起來拍視頻,每一次都拍下來,錄音也可以。周圍有什麼人也要拍進去。老師管不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每次都要報告,報告的時候你打開錄音。剩下的交給我處理。”
“那他們有時候會直接動手,我隻能拍嗎?”寒江尋問。
溫無缺開始思考如果自己直接找人出面教訓這些校霸的可行性。
“拍。假設對方很過分,你拍好了盡管打,打殘了算我的。”容鸢用她那一貫的四平八穩的語調,給了個聽起來有點驚人的回答。
溫無缺差點油門就踩過了。
她知道換孩子媽寒香尋可能也是同一個回答,隻是寒香尋說能擺平是真能擺平。容鸢又是哪裡來的底氣?聽着怎麼像寒江尋把人給揍殘了她會出面補兩刀?
溫無缺回憶起容鸢片魚時候的刀法,覺得容鸢好像真的能這麼幹。
小溫總的車速如果能追上她那腦子的轉速就好了。容鸢坐在副駕駛百無聊賴地想。
雖說溫無缺專注于路況的時候,完美的側臉線條繃得緊,更顯得那張臉賞心悅目,但是從醫院到寒家母女居住的小區30分鐘的路,她給開到快1個小時,容鸢承認自己喜歡看也沒法斜眼看這麼久,眼睛酸。
寒香尋家住在一個普通的中檔小區裡,離寒江尋從小到大讀的每一所學校都近,最遠的數目前那所重點高中,騎個自行車也不用20分鐘的路程。因此,寒江尋從小到大交的朋友也差不多都住她附近,寒香尋也就明明有錢卻沒有搬家的念頭。
住的地方雖然不是頂好的,但這種寬容溫馨的環境把寒江尋的性格養得很好。小區和周圍全是熟悉的老鄰居、老街坊,寒江尋出門不怕走丢,從小就可以無拘無束,自己上下學,自己到處竄門,養成了膽大、熱情的性格。
溫無缺車還沒開進小區裡,車燈已經掃到一個站得筆直的人影。容鸢一眼認出來那是寒香尋正抱着雙臂在等女兒回家。
寒江尋晚飯後說和同學去逛街,因為想着明天是周末寒香尋就同意了。結果寒江尋一直不回家,寒香尋聯系女兒和對方家長都沒有聯系上。于是給溫無缺發過一個微信,溫無缺過了半小時回的,說寒江尋跟她在一塊兒。寒香尋這才放心了一點。
但再怎麼放心,寒香尋見女兒都晚上12點了還不回家,還是會來查崗的。————可結果寒香尋隻給女兒發信息讓她早點回家,然後發了條信息給容鸢。
按理說溫無缺應付過寒香尋了,寒香尋怎麼也找不到容鸢這裡,可寒香尋像發現了真相似的,就問了一句:“你們三個什麼時候回來?”
容鸢沒有把情況馬上告訴溫無缺和寒江尋,後者主要是怕她輸液都不想輸了隻想趕快回家。等寒江尋輸完液了,馮如之給她簡單看看情況的時候,容鸢才把溫無缺喊到一邊,說了下。
當時容鸢剛好收到白茸發來的附件了酒吧監控影像的郵件,所以溫無缺推斷應該是看店的哪個醉花陰員工告訴了在度假的周薔,周薔親自跟寒香尋說了。畢竟隻有酒吧裡的人才知道,寒江尋是跟容鸢待一塊兒。
“直接找你的原因也簡單,她應該生氣我沒第一時間通知她。”溫無缺耷拉着肩膀,誇張地歎了口氣,說道,“哎,這不是小丫頭害怕嘛,總得先幫她擋擋。”
容鸢隻覺得溫無缺頹到眉尾下垂的樣子還蠻好笑的。
确認門口的是寒香尋後,容鸢就喊溫無缺原地把車停下,不用開過去了。
“你先在這裡等着,我送小尋回去。”容鸢說着,解開安全帶,并回頭示意在後座上垂頭喪氣的寒江尋也下車。
溫無缺看起來有些驚訝,她問:“我的大老闆,你不會打算把我賣了吧?”
容鸢聽她這突然又把嗓子捏起來說話,覺得耳朵有點難受,忍不住面露嫌棄之色。
“我不确定寒姐會不會生氣,”容鸢語氣冷酷地解釋,“我隻确定寒姐如果在氣頭上,看到小尋她還會因為擔心稍微克制一下,但是看到你就不一樣了。”
溫無缺的眉毛都要垂成了八字形,她坐在車裡不亂動了,舉着雙手向容鸢示意投降。
“她這會兒要看到我,我耳朵和寒江尋的屁股可不能要了。”溫無缺勉強扯了個笑容,試圖化解言語間的消極。
容鸢其實好奇了為社麼溫無缺這麼怕寒香尋,但也隻限一瞬,因為寒香尋也認出她的車,正走過來。
容鸢很自然地拉着寒江尋,兩個人繞到了車前方站好,剛好遮擋了寒香尋的視野。
“媽!”寒江尋一晚上都在怕回家了怎麼跟媽媽交代,這會兒看到寒香尋一臉寒氣地沖過來,反而眼眶一紅,松開容鸢的手,主動小跑着迎上去。
寒江尋一路喊着“媽媽”就撲到了寒香尋懷裡。她現在其實個子比寒香尋還高一點,整個人壓上去寒香尋差點沒站穩。
母女倆抱着溫存了沒有3秒,寒香尋就抓着寒江尋的手臂把人推開,揚起一巴掌就朝寒江尋臉上蓋下去,巴掌落下的時候卻是拐了個彎,不輕不重拍到寒江尋頭上。寒江尋反應誇張地“哎喲”了一聲,趁機又滾回媽媽懷抱裡抱着人撒嬌。
“長本事了啊,我家的大小姐,終于記起來回家的路了啊?”寒香尋拍完人腦袋,挖苦了兩句。
“媽~~”寒江尋趕忙說,“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晚上跑那麼遠了。”
“明天再跟你算賬!”寒香尋掙不開女兒的熊抱,隻能狠狠罵了一句。
寒香尋又轉向了容鸢,容鸢忙主動解釋:“今天店裡預約結束得早,我就去醉花陰喝點酒打發下時間,進去剛好遇到小尋有點被人誇上頭了,就喝了醉花陰的特調雞尾酒。小尋喝得不多,她隻是純好奇,沒想過混酒喝下去能那麼難受。我到了以後就沒讓她喝了。剛剛已經帶去找如之檢查過了,她沒什麼事,如之給開了點補液讓她輸了,白天她睡醒應不會難受。”容鸢在腦海裡打過一晚上腹稿了,但在寒香尋的注視下,光是不打磕巴地背出來這個避重就輕的解釋,都讓她覺得耳根一熱。
“溫無缺呢?”好在寒香尋沒看出來,隻問今晚本應在這的另一個人。
“小溫總是加班一半被我喊出來的,小尋說小溫總可以幫忙,我就喊人來了。不過她也幫不上什麼忙,小尋輸完液我就讓她回去了。”容鸢繼續幹巴巴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