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說話就說話。”寒香尋拖過一邊的椅子,在床頭坐下。
“老毛病,沒事的。”容鸢低聲說,心裡暗罵馮如之頂不住壓力,兩下就把自己賣了。
寒香尋柳眉倒豎,說:“你在我家住了兩年,我知道你是老毛病。不過這次是怎麼回事?沒誰好好兒的智慧熱還能發成肺炎的。丫頭可是告訴我,你甯可淋雨也不上車。那是我給你的車,你躲什麼?你最好告訴我你這樣和溫無缺沒關系。”
“沒關系。我們不認識。”容鸢平靜地說。
“如之丫頭可不是這麼說的。”寒香尋明顯一個字都沒信,“你這鐵樹怎麼就能朝那個禽獸開花了?”
容鸢沒有吭聲。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寒香尋懶得繼續說她。
溫無缺下班往自己的邁巴赫邊上繞了一圈,就發現新驚喜。她毫無創意的堂哥又在找人在她車上動手腳。————不是沖着她會上當開這有問題的車出去發生點意外,單純是想提醒她這事沒完。
溫氏曾經有不止一個小溫總,淘汰到最後隻剩下她和溫無痕在角逐最後那個位子,而外界基本已經默認就是她了。生下來就被當家族希望的長子嫡孫當然不服氣,想做點什麼讓現任溫總也就是他親爹回心轉意,
上一次金孫投個項目被手底下的人陰了,簽合同的時候不長眼,大8位數的錢打了水漂,收益大頭卻不在自己的。溫氏也不是賠不起這個錢,但是那位小溫總不服啊,和溫總吵了一架,給溫總氣到中風進醫院了,一代商界枭雄躺床上流了小半年的口水,最近才重新學會自己上廁所和說話。那位就安分了好一陣子,不敢讓他爹死啊,經常去醫院确保他爹别治好,但也别被治死了。溫無缺一直像個大老虎一樣蟄伏在他身後的黑暗處,他怕了。
最近是有幾個規模比他們稍小點的公司,邀請溫無痕跟他們一起收個老牌公司,圖對方的專利和行業内執牛耳的成熟技術。老牌能淪落到找下家必然财政有大坑,溫無缺暗中調查過了,算是給她叔叔留條命,想辦法把目标的财報造假的醜聞翻出來了。一時間,想拉攏溫無痕一起吃肉的合作方跑路了,高調宣布退出合作,溫無痕怕把親爹氣死,不敢繼續推進收購案了。溫無缺這時候卻像隻花孔雀,抖着開屏的大尾巴在股東大會上力排衆議,丢出了她的方案,說由她繼續這事。溫無痕氣得直跳腳,離當場朝她罵街也差不多了。
溫無缺就想她堂哥被她搞廢了以後身體夠虛的,怎麼罵半個小時就沒氣了。原來擱這兒等着她。真是賤不死他。
溫無缺就是這會兒又想起容鸢的,她已經10天沒有怎麼想起容鸢了。現在猝不及防想起來隻是因為她自己的車沒得開了,她得去員工停車場那一層找下容鸢的車來代步。
那晚她送完寒家丫頭,跟寒香尋說了下白天發生的事,接受了寒香尋難得溫情的感謝以後,就把車開回了公司,換回自從馮如之送還起她就沒動過的自己的車,徑自開車回了家。情理上她應該将容鸢的車物歸原主,最低限度也得留在寒香尋那兒,但她想既然要她一語成谶,和容鸢都不認識了,她沒義務送還車給容鸢。容鸢就該當是被陌生人偷了車。
結果容鸢可不就是那個容鸢嘛,完全不負她期待,10天杳無音信,像立志從溫無缺的腦海中開始,自這個世界蒸發。
但應該變成水蒸氣散落在空氣裡的容鸢這會兒又修煉回了人形,出現在溫無缺腦中,正在宣揚她的存在感。
溫無缺在員工停車場兜了3圈才找到那輛外觀毫無特征的便宜轎車,時隔10天打開車門,差點被車内往外冒的強烈的腐臭味熏吐。溫無缺跟寒江尋說她會處理,其實她根本沒處理那件容鸢用來接她嘔吐物的外套。10天過去,嘔吐物裡的酸性物質腐蝕了外套的衣物纖維,悶在車裡,變成了吞噬溫無缺一身大牌香水味的怪獸。那怪獸是溫無缺自己吐掉的,像她的一部分。
溫無缺久違地鑽入狹窄的駕駛座,關上車門,也沒啟動車子也沒系安全帶,就單單上身往前一伏,趴在了方向盤上。
她眼角的餘光還能看到手摳裡那個她們都喝過的空水瓶,腦子裡冒出一個有點抽象的問題:不同時間喝過同一瓶水算接吻嗎?溫無缺和容鸢最後一次接吻就留在這平平無奇的礦泉水瓶子口嗎?
這個問題一鑽出來,她就開始有點無法接受她們是現在這個結局。她們都開始了遊戲的第二回合,怎麼是這麼個收場?
溫無缺承認她主要是想念容鸢美得像古希臘女神雕塑一樣的身軀,想念她們在床上的化學反應。但在生理上的渴求背後,她竟然有那麼一點點想念她們每天穿起衣服像文明人一樣共處一室的那點時光,從來隻把“你家還是我家”當個形式問題問,實際隻會選擇酒店的人,體會到了寒香尋同款的裝窮樂趣。
溫無缺想這或許是因為陪她一起演的人是容鸢。
溫無缺直起腰,掏出手機發微信給私人助理,叫小助理把10天前她交代要調查的東西發她。
小助理東西都查完好幾天了,是溫無缺說不看才沒發出來,現在溫無缺說要看她立馬屁颠屁颠把調整了好幾次格式和字體的PDF格式檔案發給老總。
看着那個花裡胡哨的文件界面,溫無缺想念了3秒鐘唐新詞的專業能力,不過唐新詞一開始就向她隐瞞認識容鸢的事,導緻她查不到容鸢的背景。她說要查石貞,唐新詞肯定又要陽奉陰違,她就不能把事情委托給唐新詞,那厮太有自己的想法。
溫無缺其實可以直接查容鸢的事,現在她知道了容鸢的真名,也知道應該往哪裡調查容鸢的過去,她還知道往哪些大學哪些專業查可以縮小調查範圍。她并沒有查。她說服自己不要和寒香尋作這個對。
看這個調查報告之前,溫無缺就知道小石公子感情史裡不會有容鸢的影子,真有的話二代圈子裡不會一點風聲都沒有。溫無缺自己不喜歡石貞那個圈子的人,生意場上非必要她也不直接和他們打交道,但架不住她那個蠢貨堂哥喜歡。溫無痕沒點本事,就愛走攀附權貴這個路子,好狐假虎威,她為了看溫無痕的笑話會把那個圈子當她的電子生态水族缸觀賞一下。她清楚容鸢這樣不會讨好人、又不捧着人,還什麼都不圖的女人,再漂亮也不是那個圈子的人。
溫無缺驚訝的點主要是石貞的交際圈裡是完完全全沒有容鸢這麼個人。也就是他們兩個人是完全的零交集。
溫無缺删除了PDF文件。
不是兒子,那就是老子。容鸢認識的是那個石廳長。
溫無缺沒有繼續查了,她還不想解鎖“鐵窗淚”生活。她這個死過一次的身闆幹不了體力活,等等踩縫紉機車不完一條褲邊就會累死在位子上。她還是喜歡現在逗溫無痕那個蠢蛋玩的自由人生。
“查得很好,不用查了。幫我去金明池訂一個晚餐的主廚套餐,要一周内的。”溫無缺發消息給網絡那頭等着她誇獎的小助理。
“老闆,金明池餐廳目前對外公告在重裝升級中,預計停業到2個月後重新開張,最近的預約單都要2個月後按順序安排,某總本來下周約您去那邊吃飯,現在也重新改地方了。”小助理回複,“您如果真的想吃,我現在就去訂2個月後的位子。”
停業?寒香尋這個大奸商怎麼可能舍得2個月不賺錢?還倒貼錢搞重裝升級?是容鸢那張臉騙不動客人了嗎?
溫無缺一點也不想吃分子料理。她隻想找個借口去見一下容鸢。她退出和助理的聊天框,轉而打開了備注“好大俠小号”的微信号,問寒江尋:“我的好大俠~~你知道大老闆最近去哪兒了嗎~~我這需要預約她餐廳約不上了~。”溫無缺還附上了幾個可愛的表情包,确保這話看起來像她随便問的。
“多大年紀了還賣萌呢,禽獸?寒江尋這個手機也被我收了,有事打她電話手表。”結果一看回複就是寒香尋發的。
溫無缺覺得寒香尋這等鐵血老母親才是禽獸,孩子連用個手機的自由都沒有了?
“你怎麼又收她手機啊,她這次是見義勇為,你快把手機還給她。”溫無缺回複。
“你關心的是手機還是人,說實話。不愛打字,少廢話。”寒香尋附上了一個神憎鬼厭的微信自帶“呵呵笑”表情包。
“容鸢人哪兒去了?”溫無缺知道自己玩不過寒香尋,隻能老實提問。
“沒穿外套,淋雨,肺炎,剛出院,在我家。”
溫無缺看出來了,寒香尋真的很不愛打字。或者說很不愛和她打字。
“我去看她。”溫無缺又趴回方向盤上,思考了一會兒後,給寒香尋本人的微信發了消息。
寒香尋拉了一個Excel表格回給她,溫無缺打開看了眼,是金明池這兩個月原本的預約單名單和預估淨利潤。末尾附上了容鸢的醫藥費和營養費。溫無缺心算一下就知道寒香尋瞎寫的數。
“跟我沒關系。”溫無缺被寒香尋氣笑了,這人咋這麼偏心,都不收着點。
“那你滾蛋。”寒香尋很幹脆。
溫無缺一個人坐駕駛座上哭笑不得地搖搖頭,知道自己不去一趟寒家讓寒香尋罵個爽,以後寒香尋真該偏心了。寒香尋但凡還叫她“禽獸”就是還把她當一家人那麼嫌棄,哪天寒香尋給她好臉了她就真該準備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