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就交給黃姨娘管着,反正什麼事都依舊例去辦。王氏放心地跟着父母回王家養着。後面王氏的爹就把姜育湯給告了,告他虐待妻子。皇帝也挺不容易,管着朝廷大事,還得管這些官員的家事。而且虐待家人,這也沒個律法可依。雲朝的律法比較簡單,三百條裡面沒有虐待自己老婆這一條,該算什麼罪?
皇帝就回後宮跟皇後說了這事,說之前海公公已經提醒過皇上,皇後與柳才人的這個親戚關系。海公公可是個稱職的貼心秘書,有關朝廷涉及到人事上的關系網,他都提前做好功課,以備皇上随時問。
皇後反應挺憤怒,她的意見:是姜育湯是管教育口的,你自己三觀都不正,何以育人?這種人品不端的人,不配在育人社。皇上心裡又佩服皇後一次,皇後肯定是知道柳才人與她的這種八竿子打得着的親戚關系,但是她是一點也沒往這邊考慮,全是從大局着想。
在工作能力上姜育湯一直沒暴露出本性,裝得可像個正常人了。後面皇帝就把他官降一級,調往農耕局。你不是愛美人嗎?先學習如何種莊稼吧?姜育湯在育人社裡奮鬥了十幾年,終于快熬出頭了,卻因自己私德不檢點,調離了幹得順風順水的育人社,心裡那個氣。
皇帝被皇後的心胸折服,每遇到一件事,就多愛重她一點,如此三年後,皇後有孕,産下一子。賜名祈,可能在皇上心裡,這個孩子也是向上天祈求得來的孩子吧?
第一批進宮的才人裡面,有位欣才人生了一位公主,名叫如虹。後面又遇上三年選秀期,宮裡又添幾位美人兒。其中一位祺貴人生了一位公主,名叫如花。而同期進宮的美人們再無所出。
這期間有一位宮女常在殿前伺候的,叫呂薇,長得大氣溫婉,略有三分似皇後。有一天,皇帝批奏折累了,一擡頭看到呂薇的側臉,覺得此女官确實像皇後,一時興起,就問呂薇:“朕覺得你生得有一分似皇後,不如封你為采女,你意下如何?”
呂薇撲通一聲跪下了,她臉吓得慘白,哭求說:“皇上開恩,奴婢不敢。”
皇上臉黑了,他以為這些宮裡的女人個個都想成為他的人。有這個想法是因為皇後實在太忙了,不能時時陪在他身邊。如果納了這個宮人當采女,平時可以陪在他身邊,累的時候,一擡頭看着這張與皇後有點相似的臉,也是一種慰藉。
呂薇不願意,自皇後進宮後,她可以每十日有一天休息,這樣就可以出宮去看自己唯一的妹妹。三年前呂薇母親因病走了,一年前父親也走了。家裡就隻剩下十歲的妹妹,無人可依。現在她有了月錢可以領,每月五百個大錢。平日就托鄰居阿婆照顧一下妹妹,妹妹也很懂事,自己已經可以做很多家務。呂薇還花了五百大錢,給妹妹找了一個繡坊,讓妹妹每天去學剌繡。她每次回去都給鄰居大娘帶些宮裡的賞賜的小零嘴或是珠花,或是外面買些米肉。而且說起來她是宮裡的人,鄰居們也願意幫顧着她妹妹。如果她當了采女,那就沒有假期了,很難出宮,那妹妹長時間沒人管,怎麼活?所以她聽皇上這麼說,心裡隻有害怕。
這事海公公知道了,就找機會告訴了皇後,不是他出賣皇上。因為這事交給皇後,肯定會處理得很好。看整個皇宮,皇上信任皇後,宮人們也信任皇後。
皇後叫來呂薇,細細一看,知道皇上的心思了。她問了呂薇,知道她是因為放心不下十歲的妹妹。就溫聲跟呂薇說:“你可願妹妹進宮裡來?”呂薇一聽,心裡一喜。照規矩十歲是可以進宮的年齡,接受一段時間的培訓,就可以做些輕快的活。妹妹進了宮,她就可以常常看到妹妹了。當即就俯身跪下:“謝皇後”。這時她又聽皇後問:“你妹妹有了照顧,你可願做采女?”呂薇這才慢慢想着成為采女的事,成了采女,月錢更多,就可以都給妹妹留着。她又磕了一個頭,回:“但憑皇後做主。”
後面就給了呂薇兩天假,她出宮把租的小房子退了,屋裡的物什就全送給大娘,以感謝她平時照顧妹妹。再把妹妹繡坊的事給辭了,繡坊管事看她是宮裡的人,還退了四百大錢給她。
第二天天不亮,呂薇就帶着妹妹和随身的小包袱進了宮。先和妹妹跪在皇後的鳳藻宮門口,磕了三個頭。再帶妹妹去了稚子局,見了裡面管事的趙嬷嬷。
一見趙嬷嬷就遞過去一個錢袋。趙嬷嬷人長得胖胖的,圓臉,下巴連着脖子。趙嬷嬷不動聲色,收了錢袋放在袖子裡,打量着對面小女孩。才發現,這女孩長得跟姐姐可一點也不像,眼睛亮亮的。她說:“人交到這就放心,現在宮裡管得嚴,隻要好好做事,就能過得好好的。”
呂薇又說了好些請趙嬷嬷關照的話,才留了妹妹,自己回去了。這幾天她該交待妹妹的已經反複說了很多,妹妹聰明得很,一一記下來。
呂薇成了皇上第一個采女,住進了一處偏殿,叫西湘。她的身份低微,不能住正房,就帶着兩個小宮女,兩個小内監,一個嬷嬷住在側面的廂房。幾日過去了,皇上好像忘記有這麼一個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坐在房裡實在沒事可做,就常常去看妹妹。也不敢去打擾妹妹學規矩,遠遠看着。看着一起受訓的有九個小丫頭,妹妹叫呂萍,在裡面不算最小的。但是真的好聰明,看着其他小丫頭都因為各種原因被罰打手掌或者寫字,可是妹妹沒有被罰過,還常常被嬷嬷們誇獎。
第五天,呂薇終于被皇上想起來了,早上被海公公的徒弟小甘子叫到禦書房。呂薇心想,不是要侍寝嗎?怎麼一大早叫來,還是禦書房?她沉下氣來,見了皇上跪下行禮。皇上看她一眼,心想:對,這樣看起來,還是有兩分像。就讓她起來,留下來在旁邊伺候着。
呂薇如同往日當宮女在禦書房裡當值的時候一樣,不一樣的是工作時間變長了,而且是超長。之前是當值三個時辰後可休息半日。現在是隻要皇上在禦書房,她就得跟海公公一樣,一直陪着。隻不過皇上在偶爾擡頭的時候,總是看看她,眼裡帶着笑。而海公公一直在當背景闆。
她好累,終于有一天,皇上似乎覺察出來,以後她就有了一個小圓凳子可以坐。
皇上也似乎忘記了她是采女的身份,從未召她過來侍寝。一個月過去,呂薇在禦書房當值,三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她一直在禦書房當值。開始她還有幻想,後面就老老實實還幹着以前的工作。工作變累了,月錢也漲了,采女一個月是五十兩銀子。好大一筆收入,她除了打賞一下跟着的宮人,其他都給妹妹存起來了。
昊天九年,皇後病重,纏綿病榻三年後去世。當時雲祈九歲,自皇後病重,就讓五歲的雲祈進了雲都寺,直到十二歲獨自去封地。這一切都是皇後臨終前對自己兒子的最好的安排,盡量護他周全。
皇後臨終前與皇上說:“我這一去,皇上辛苦了,還要為朝廷操心。”皇上看着枯瘦如柴的皇後,心痛如絞。他對皇後的感情,從敬重,到愛戀,到現在隻覺得是自己最親的親人。
當時想納呂薇也是因為有三分像皇後,而皇後并不能常常陪他左右。隻要皇後在,他覺得很安心。皇後知道他的心意後,也特意抽出幾天時間來陪他,所以呂薇在當了采女後幾天,皇上都沒想起來她。
皇後又努力擡起手摸着皇上的臉,無比眷戀地看着皇上說:“我走後,皇上可要再立皇後?”皇上淚如雨下:“朕隻要子桐一個,不再立後,無人再可以做到像子桐這樣的皇後。”子桐是皇後的小字。皇後說:“請皇上立莊妃妹妹為後吧,後宮不可一日無主,為了雲國穩定,她當得。”
後面皇後薨世,舉國哀悼,風光大葬。皇帝封谥号 “元”。
莊妃繼位,成為新一任皇後。莊妃在皇上還是太子時,就是先入府的側妃,也是皇長子瑞王生母。本人性格穩重,人長得端莊大氣。一路陪着皇上從東宮太子到登基為帝,不曾有過陰私心裡。在東宮當側妃時,因最早入府,一直在打理東宮内務。入宮後,老實持重,毫不逾矩。皇上有時會覺得莊妃有些無趣了些,但是也隻有這樣的性格才能穩定内宮及朝堂。
莊妃的娘家父親是三品官員,在育人社當值。兄長在軍機營裡任五品軍機侍郎,次兄在農耕局任六品農侍郎。
雲昊再一次為元皇後的胸襟歎服。誰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當太子,坐皇位?如果為了自己的兒子着想,想推兒子坐上那個位置,肯定不能讓莊妃為繼後。莊妃本已生下皇長子雲瑞,隻比雲祈大三歲。如裡立太子要立嫡子,那肯定是雲祈。可如果莊妃當了繼後,那雲瑞又是長子,又是嫡子,雲祈可還有希望?
在元皇後咽氣前,雲昊曾誠心要立雲祈為太子,想讓她走得安心。但是元皇後艱難地說:“祈兒還小,未能定性,國之儲君不可更改,皇上不急在一時,還是多看看吧。”
元皇後走前對自己唯一的兒子沒有太多要交待的,雲祈還小,不足以自保。在她三年前身體每況愈下時,就開始在為兒子輔路。先是讓兒子入雲都市,機緣巧合下認了護寺僧雲霧為師。便在寺裡長住,習武,學佛法。也挑了老師乃育人社潘大家。
育人社人才濟濟,能稱之為大家的也才六位。其中潘大家就被元皇後看中,委以重任,輔雲祈左右。還有幕僚吳庸也一起在雲都寺長住。
在此期間,雲棣也被其母麗妃娘塞進了雲都寺,這事是元皇後允的。可是雲棣在雲都寺半年,也沒能拜入哪位高僧門下。
後面幾年雲昊也慢慢懂了當年元皇後為何兩次阻攔他想立雲祈為太子的暗示或者舉動。一次是雲祈出生滿月時,雲昊滿心歡喜地抱着白白胖胖的雲祈,對林玉衡說:“子桐,看祈兒生得天庭飽滿,很像朕。朕當年也是因為這一點被父皇看中,後面再大些,就立為太子。”
林玉衡緩緩說道:“那是皇上從小聰慧,自有帝王之相。但祈兒還太小,自不比皇上。”
雲昊想的是:祈兒是嫡子,有他和林玉衡這樣的父母教導,肯定會成材,後面再找名師細細教導,成為一代明君也未嘗不可。雲祈出生,他是真得很高興,滿月,洗三都辦得隆重,還大赦天下。但是看子桐的意思,并不急着立儲。他就想着再緩緩。
雲祈有着極高的練武天賦才入得了護寺僧的眼,收為弟子。喜歡看兵書,後面還求皇上同意他去京都外的龍虎軍營裡,曆練了快一年。在軍營裡隐藏身份,跟兵将們同吃同住同操練。天天學将士們在沙盤上排兵布陣演練。後面也因為這些,做事殺伐果絕,很有大将風範。
雲瑞乃現皇後所出,從小飽讀詩書,謙謙君子,被育人社王社長,也是六大家之首收為關門弟子。王大家醉心育人,看到雲瑞這個好苗子那是愛極。詩會要叫雲瑞随他左右,文壇讨論那是必叫雲瑞操持。雲瑞也被年青一代讀書人稱之為“瑞公子”。而另外齊名的五位被稱之為“六公子”。其中有元皇後的一位子侄,是大哥家的長子,叫林平一的也是六公子之一。
雲瑞随着年齡漸長,皇長也常會派他些差事,雲瑞每次都是帶着他的智囊團,無論是押運軍響、赈災、滅匪,都平安無事地完成任務。
雲棣乃麗妃所出,麗妃也同莊妃一樣是當時東宮裡的老人了,莊妃進東宮半年後,她就也以側妃之禮迎進東宮。她如同封号一樣,長得漂亮。如今已是人母,風采也不減當年。腰細如柳,眉眼如畫。上天可能嫉妒她的美貌,就給她關了一扇門。她有小聰明,但是缺少元皇後那樣的大智慧。元皇後進宮後,一切管理得張馳有度,宮裡都按皇後的條例來辦事,處處有章法,後宮沒有烏煙瘴氣的,她的小聰明也就藏得好好的。
後面元皇後竟然立莊妃為繼後,她不服!一同從東宮出來,都生得有兒子,她麗妃哪裡差了?比别人比不過,比莊妃還能比不過?從兒子小時候啟蒙開始,處處教自己的兒子要與雲瑞、雲祈比較。希望在文采上壓過他們,但是一起啟蒙,一起請育人社大家來講課,卻被雲瑞壓得死死的。那幾年麗妃恨莊妃,恨雲瑞,恨得牙根都癢。後面雲祈被安排進雲都寺,她想辦法哭求皇上,皇上隻淡淡一句:“後宮之事該由皇後做主。”就打發了,她這才知道找錯了人。又轉頭去找了皇後,皇後點頭允之。
可雲棣進了雲都寺,什麼都沒撈到,眼看着比他小的雲祈,天天跟雲霧大師,單獨習武。雲棣卻還要跟着老和尚們,每天天不亮就念佛,還要做早課午課晚課,她就心急如焚。她每天都差人去看雲棣在寺裡吃什麼,用什麼,學什麼,來回禀。終于三個月後,雲棣還是一無所獲。她就想讓雲棣裝病,以身體不适為由,接回宮休養。雲棣卻沒聽她的,自己又在寺裡住了三個月,後面受不住才裝病回了宮。
其實麗妃不知道,這些雲祈也是經曆過的,但是雲祈就是該睡覺睡覺,該吃飯吃飯,反正他太小,在和尚堆裡念經,他就常常打瞌睡。元皇後也隻十日跟雲祈通信一封,并不過多關注。
雲棣在麗妃的急燥教育下,早幾年,文采上,沒輸雲瑞多少。騎射上遠勝雲瑞、雲祈。這段時期可讓麗妃得意不少,臉色也紅潤了,人也豐腴起來。後面文采上雲瑞實在出彩,大家出的考題,雲瑞答得周全,雲棣答得偏激,雲祈打瞌睡。再過兩年,雲祈在騎射上,已是與兩個哥哥不相上下,有時候還能以巧計赢過兩個哥哥。
雲棣也急,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被雲瑞、雲祈超越。他恨!
懷着仇恨長大的孩子,注定不能當一個合格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