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 回千山關

小六帶着親衛，三哥也帶着親衛，百來餘人悠悠回往千山關。路上小六也一日不落地每天劈出一萬刀，迎着晨曦，直到太陽升起，金色輔滿大地。親衛與珍珠都很佩服她的堅持。

一日負責押後的一個親衛快馬追上來禀道：“将軍，後面有一隊人馬跟着，約千餘人，”小六下令，路邊列隊整頓，看看這隊人馬是何來路。帶兵的列隊整頓，就是擺出防禦隊形，随時待命。

那隊人馬速度極快，追上小六時，當前馬上躍下來一個人，小六早就看到了，是雲祈。她本來笑臉相迎，想着這是狗皇帝的兒子，臉又沉下來。雲祈一路急奔，隻想快點追上小六。突然看到小六在路邊等他，幾日不見，看到佳人在前，心跳都快了一拍。

他也先看到小六笑臉如花的迎過來，馬上又黑了臉，知道是因為父皇遷怒于他。他上前溫聲哄道：“小六，别生氣了。看看我給你讨了些什麼好處？”

小六挑眉看着雲祈，雲祈靠近，隻聞到少女淡淡的體香。這是剛剛練完一萬刀的小六，一刻沒停就上馬出發，趕路到現在，臉上有幾顆汗珠，欲掉不掉。

幾年後，雲祈回想起小六時，一定會記得這個畫面，他們在雲都本是日日都見面，常常在一處的。結果燕家回來後，小六就搬去了燕将軍府。又馬上啟程回千山關，雲祈已經六天沒見到小六了，想她。想她的古靈精怪，想她的直接，想她的聰穎，想她的嬌嗔，想她的毒舌，想她色迷迷的目光，想她赤裸裸的愛意。。。

這千年冰封的心，一旦春心蕩漾起來，一旦開了竅，就好像洪水洩了閘。小六喝水，肯定是為了他，因為嘴唇太幹不好看。小六理頭發，肯定是為了他，要注意儀表。小六練功，肯定是為了他，你看晨光剛好灑在她身上，她身上亮晶晶的，好看極了。

小六這個清秀佳人，在雲祈眼裡，那是比西施還西施的絕世大美人。

小六不知道雲祈的心理變化。看他湊近，又不說話，就問：“什麼好處？”

雲祈回過神來，跟小六說：“我求了父皇，允你全權管千山關，将軍是你，城主也是你。”什麼？小六頭一嗡，這莫不是個傻子吧？

原來千山關守軍六萬，其中大半是沒家眷的單身狗，家眷約兩萬和本地居民約七萬，住在關内的城裡。以前是有一個城主來管老百姓的，現在你讓小六不但管燕家軍，還要管七萬的百姓？漲工資不？擴大地盤不？

她氣得一腳踢向雲祈，“你跟我商量了嗎？”雲祈沒躲。小六氣得回了三哥的馬車上。雲祈在外面喊：“見過三哥。”就也坐進了馬車。

三哥看到雲祈，坐着行禮。雲祈忙揮手止住，說：“三哥一路辛苦了。”三哥苦笑：“全靠小六。”雲祈又說：“三哥，你看燕家隻管燕家軍好，還是整個城都管好？”三哥摸着胡子說：“小六你看呢？”小六又瞪向雲祈，想生氣。但是她眼珠轉了幾轉後，想了想說：“三哥，你是不是想管整個城？”三哥說：“之前父親在時，軍屬家眷與城裡居民常常有矛盾，城主做事有偏頗。父親有時候會出面，矛盾越來越多時，就顧及不了了。”那是肯定的，一個大将軍，管得了幾萬人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嗎？而且有時候也不都是軍人家眷占理，本來做為軍人家眷就有幾分優越感，有些行事張狂過分的，就會欺負當地人。

雲祈笑着問小六：“可還生氣？”小六抿唇不語。心想父子倆一路貨色。

幾日後，途經蜀地時，小六的四個親衛帶着王峰，已在驿站候着了。王峰依然身上不少瓶瓶罐罐。

林醫女也被小六借了過來。林醫女與王峰細細給燕信把了脈，又看了雙腿。兩人還在腿上紮針取血，林醫女是為了配藥，看反應。王峰是為了把血給他的寶貝毒物們品嘗，所以王峰取得多些。幾日研究後，幾人一起商讨。

王峰先說：“我隻能推斷出四種毒物的劑量和順序，其他的還試不出來。”林醫女：“我配了一個藥方，是可以解七色花五分毒的，也是根據之前燕家軍醫留下的方子推出來的。但是怕打破現在的平衡。”小六說：“這幾天我想了又想，不如我們這樣。”看向王峰說：“你試出當初所下的四種毒，那剩下的三種毒不能以毒攻毒的話，你這能不能有什麼可以把那三種毒素吸出來的？”

小六這話一出，王峰眼睛一亮，忙道：“小的想起有一法子，或可一試。我養得這些毒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三爺中的毒，現下可以不管當初下的順序和劑量，我可以把現在的毒轉到我養的這些個毒物身上，然後再通過相生相克的方法，反複這麼轉，它們身上的血可專治三爺的毒。”

他說的複雜，雲祈、燕信與林醫女都沒聽明白，小六卻是聽明白了，就是讓活的毒物吸三哥的血，然後體内産出類似抗毒血清的東西，再回輸到三哥體内。這樣就不用管七色花當時用了哪七種毒物，什麼順序，什麼劑量等世界難題了。

小六不禁面露喜色，看向王峰，覺得他真是個妙人。還提醒王峰：“你這活物吸了血後，它體内的血和□□會不會讓三哥感染上别的什麼病吧？”

王峰說：“燕将軍提醒得對，小人會先把這些個毒物餓上幾天。”小六覺得這人實在是聰明，毒物是讓他玩明白了，他該叫西毒王峰。這些小毒物餓幾天就會把自己體内的液體排幹淨，就減少了交叉感染的機率。

小六又對林醫女說：“後面就要拜托你配制出專門針對這次實驗的藥方出來，備好。”雲祈接話：“我着人準備好房間，讓人守門。”

小六教他們，稱這次解毒為實驗。幾人也接受了這個新名詞。實驗的方向定了，就是王峰定制解毒血清，林醫女查漏補缺，小六負責總指揮及三哥的心理疏導，雲祈負責安保。

一切準備就緒。

這一日，洗幹淨的燕信，燕三公子被推進一間房間，這個房間窗戶全被封起來，用厚厚的毯子蓋住，沒有光線，就見一燈如豆。他先拿出準備好的烈酒，大口喝，直喝得酩酊大醉，臉色潮紅，渾身無力，醉卧在床上。在旁邊候着的王峰趕緊脫了他的上衣，又把烈酒噴灑在燕三公子全身。

小六和林醫女隻聞到燕三公子全身都是酒氣，王峰把身上的六個瓶子打開，裡面出來的都是奇奇怪怪各種毒物。也各忙各的，都直奔燕三爺的腿而去。王峰之前就說過，這次的毒物都好酒，酒越多，越精神，平時也是用好酒養着的。而毒物對毒素的味道很敏感，燕三爺全身的毒都集中在腿部，所以他才走不了路。現在看到那些幹癟的毒物，餓得哆哆嗦嗦的，各自在小腿，膝蓋，大腿處爬着吸血，一會的功夫，肚子就漲得鼓鼓的。王峰也不急着管這些毒物，又過了一會，其中一隻吸飽了，肚皮一翻，四爪朝天，不動了。另外五隻也接二連三地翻肚皮在一邊。王峰這才上前一一捉回瓶子裡。然後他說：“小人就在這屋裡，讓他們反複吸吐三爺的毒血，最後才算成功。”這批毒物又愛喝酒，又怕光。

雲祈就背了燕三爺出去，半夜時分，三哥才醒，隻覺得頭痛欲裂。

而小黑屋裡關着的王峰和那六隻吸飽毒血的毒物可沒閑着，王峰從一個大罐子裡拿出來一個牛蛙樣的毒物，對它說：“小寶貝，就看你了。”就看那牛蛙在六隻毒物前，伸出吸管樣的舌頭，把面前六隻毒物全都吸癟。那六小隻就又爪子向上，翻肚皮了。

第二天，三哥又進了小黑屋，喝酒醉倒。那六小隻又上去吸，吸飽翻肚皮。牛蛙去吸那六小隻。牛蛙的體型可比六小隻大太多，就算這樣，經過每日不停的吸，肚子脹得像氣球，皮膚薄得感覺快撐破了。

第五日，王峰對小六說：“成了。”

小六激動，她的手因為緊張，緊緊抓住林醫女的手。雲祈，珍珠，親衛們在門口守着，一隻蒼蠅都不讓飛進來。

她感覺林醫女的手抖得不成樣子，深吸氣，忍住。雲祈穩穩把三哥抱進小黑屋，然後小六手掌貼在三哥後背，随時準備運功，替三哥疏通經脈。

那隻巨大，肚皮快撐破的牛蛙，爬在三哥腿上，就看到王峰拿了不知道什麼水，往它身上塗抹，牛蛙就把肚子裡有血全部用吸管嘴吹到三哥皮膚裡。别看六小隻不大，可是毒性很強，他們吸了三哥的毒後，自己體内會自動解毒，這個時候把它們的血吸出來，在綜合到牛蛙體内，牛蛙可以讓毒性變得溫和，不經過這一緩沖的話，三哥肯定會出很多意外。

一、二、三、四、五、六。。。小六在心裡數秒，十八秒的時候，牛蛙肚皮癟下去了。王峰拿走它放一邊。

小六運轉内力，在三哥體内，先護住心脈，然後順着經脈下移，到腿部時，有阻力。

等待已久的林醫女，拿了銀針就開始紮，全部紮在腿上，十幾針下去後，小六感覺到受阻的地方松動了，她試着稍大力點去推進，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前進。終于小六把三哥整個經脈都順了一遍。通了，全部都通了。

小六睜開眼，看着三哥，三哥也醒了，滿臉激動得看着小六。兄妹倆喜極而泣。

後面林醫女又給燕三爺配置了許多湯藥，三哥一碗一碗喝下去。腿有感覺了，但是還不能動。

其實這次實驗，最遭罪的還是三哥，他自腿傷了之後，很少飲酒。這連接五天都很少吃東西，隻是拼命在喝酒。昨天的酒還沒醒，又要接着喝，不是他心性堅定，第三天就一口都喝不下去了。就算現在人是醒了，但是大腦還是混混沉沉的。三哥心裡發誓，再也不喝酒了。

當天晚上，三哥酒是徹底醒了，他試着在床上移動腿，能動一點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感覺的腿終于有感覺了。府裡有兩個小厮和一個府醫專門料理着燕三爺。府醫每天讓小厮給三爺按摩，擦藥酒，泡藥浴，紮針，還扶着鍛煉走路，所以萎縮得并不嚴重。三哥也是習武之人，以後天天用内力讓腿的經脈更順暢，再加上鍛煉，能走路，指日可待。

第二天，小六給三哥制定了嚴格的複健計劃。每天早晚運功順經脈，林醫女來紮針配合。上午和下午就是循序漸進地體能恢複。當然，藥也不能停。

燕信看着小六拿來的複健計劃，這張薄薄的紙拿在他手裡，上面的字已經盡量往小了寫，筆劃還是很稚嫩，但是重若千金。他控制着情緒，跟小六說：“小六，燕家這次多虧有你。以後哥哥盡快好起來，這天哥哥給你撐起來，你就隻管撒開了去玩，去闖禍。”

小六心裡也高興，多了一個護她的人。看向三哥，三哥之前是武将，自腿傷之後，就打扮得越來越像文士，留了胡須。今天把胡須剃了，人清爽多了，英氣展露出來。她說：“三哥，過兩天等你穩定了，咱們就啟程。”

這一路回程，順利無比。回到玉都，雲祈卻要送她回到千山關，小六心想大可不必，嘴上卻沒拒絕。因為在管轄權上，千山關在雲祈這個王爺手裡。王爺要去巡查邊關，有什麼理由阻攔？

終于到了千山關，小六和三哥站在千山關城樓口，看着與山融為一體的城門，三個大大的字，紅豔豔的。這是燕家幾代人和燕家軍的血染紅的。小六振臂一呼：“我燕小六回來了！”

小六帶着親衛們進城。城裡街道灰蒙蒙的，百姓們臉有戚色。進了将軍府前，府裡還和以前一樣，下人們不多。老爹的姨娘出來迎他們。素娘更老了，渾身素衣，沉默少言。

雲祈說：“以後我常常來巡查，住在将軍府吧？”小六說：“我将軍府又不大，以後三哥的家人還會過來。哪有你住的地方？”三哥趕緊攔住小六，說：“末将馬上着人将主院整理出來，随時恭候王爺大駕。”

雲祈：“主院就不必了”，他随意走到小六旁邊的院子，随手一指“本王以後就住這裡。”他的人自去安置。

小六問：“之前的城主現在是要回雲都了嗎？”雲祈說：“是，他給你交接官印後，就回雲都述職。”

小六說：“他在千山關做了幾十年城主，家眷都在這裡，突然要換地方肯定不舍也不便。我一會見見他。”

城主叫雷一山，五十多歲，中等身材。整個人與三哥現在的氣質有點像，有文士的儒雅，有武士的敦厚。

小六問他：“你可會武？”雷一山回：“下官平時看重強身健體，但是不會拳腳。”小六說：“你在千山關幾十年，家眷親屬都在這裡，回了雲都有什麼打算？”雷一山答：“看上面的聖意。”

小說看他答的滴水不漏的，覺得這人不夠真誠。小六又問他：“我之前隻管燕家軍，現在要管一城百姓，需要一個副手，你可願留下來當個副城主？”

“那朝廷的令函，是讓下官即日回京述職。”

“我會上書朝廷說明。就問你可願意？”

“下官願意，不勝感激。”

“那我可要約法三章。一、你做為副城主，之前不論，以後隻聽命于我。二、我所推行的政令，你不可陽奉陰違。三、城内以後以軍法治城。”

雷一山不斷點頭，諾諾稱是。

“我再問你一次，你可是自願留下來當副城主的？”

“下官願意。”雷一山低下頭，眼裡的陰暗一閃而過，擡起頭來，又是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

原城主在千山關已經快二十年了，黨羽滲透到每個地方。表面上忠厚老實，外表看起來來可信度很高，但實際上心胸狹窄，貪财好色。小六隻是查到他已經娶了第九房小妾，現在的城主府是他自己的私宅。雷一山被免職後，以為城主府不保，小六要占為己用。但小六隻是讓他把城主府的牌匾撤了，換上雷府的牌匾。

小六、雲祈、珍珠三人站在大門前，看到面前比将軍府不知道大多倍，也不知豪華多少倍的雷府，說：“燕家是不是很窮？”珍珠說：“這個貪官，不知道貪了多少，該殺。”小六問向身邊的雲祈：“你呢？也覺得他該殺？”雲祈笑笑：“現在整個千山關，都歸你管，你說了算。”

小六幽幽地說：“他是個貪官不假，人也虛僞，心胸狹窄。但是他在明面上還是努力在扮演一個好人，大善人。我隻要他表面上東西就夠了。這人可為我所用，我不怕他是一匹狼，反正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一個人扮好人，扮久了，自己都以為自己是個真正的好人。隻要不逼他露出本來面目，就讓他去演一個好人吧。”

小六轉頭問雲祈：“朝廷的律法裡就沒規定什麼品級的官員該住多大宅子，坐什麼樣的馬車，能娶幾個老婆？”雲祈笑而不語，從懷裡拿出來一本《大雲律法》，說：“送你個禮物。”

小六看着手裡薄薄的，沒幾頁的律法，歎口氣。一個國家的繁榮與律法的厚度也有很大關聯。我以後一定讓大雲律法變成厚厚的一本。

雲祈說：“千山關既然歸你管，你就定一部千山關律法。”

“有道理。看來大有可為啊!”

珍珠說：“小燕子，咱們站在雷府門口幹嘛？”

小六說：“等人。”然後聽雲祈數數，一、二、三。數到三時，大門打開，雷一山率一群人，前來迎接。看着雷一山彎腰弓背的樣子，嘴裡說着“有失遠迎”，小六心裡暗笑一聲，率先走入府裡。

好氣派的府邸，将軍府隻能算是個宅院。這雷府也不知道幾進幾出，一層院子套着一層院子，有假山，有小橋，還有個大湖。。。。

雷一山流着冷汗在側方帶路，小六背着手，一路走着，東瞅瞅西看看，看到有趣處還停下來跟雲祈、珍珠評價兩句。雷一山汗流得更多了，看小六這架式，以為是後悔了，來搶他宅子的。

來到大廳，小六與雲祈一邊一個坐在主位上。如果蓮花在這裡眼睛又要抽筋了。小六是不太懂規矩的，她對皇權沒什麼敬畏之心。雲祈卻是覺得這樣可以給小六撐腰造勢，小六是他看重的人，與他同坐再正常不過。卻不知在外人眼裡就是小六在千山關可以一手遮天，連王爺都與她平起平坐。

小六說：“雷副城主，你也不來當差，所以我就來找你了。”雷一山汗如雨下，他之前當城主也不用天天點卯，辦公地點也是沒有的。就是城裡有事，該他出場時就出場。有什麼事做決斷，在家裡和一幫幕僚商量一下就解決了。他該去哪裡當差？難道以後要去将軍府？

雷一山趕緊說：“下官知錯。明日就去将軍府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