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白悄悄迎上來,問,“大帥,擔心死我了,您還好吧?”
林妍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究竟在葛白面前的青龍軍大元帥是她,還是方才在楚奕面前痛哭流涕的小姑娘才是自己。
林妍深吸一口氣,收斂住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擺手道,“我沒事,情況有變。給于英傳信,所有人馬,豳和府北門下集結。”
葛白問,“攻城嗎?”
“不,”林妍望着輕雲絲絲縷縷的漆黑的夜空,她的眸光比夜色深沉,說,“等着豳和知府,把城門——向我們打開。”
夜空,兩輪明月,皎潔靜美,柔柔的散發着千年不變的光暈。
不能後退,哪怕屍橫遍野;
不能回頭,哪怕已至末路窮途;
不能心軟,帶着一層層僞裝後的冷硬果決,走下去。
史書上的偉大姓名與光鮮功績,會遮掩住暗影處一切的血腥和殘酷,苦難和掙紮,無奈和隐忍。
而軀體的筋骨血肉和心中的道義情愛,都将在血與火的掙紮中,淬煉重生。
……
豳和府知府今日的心情也不錯,夜裡宿在了他第八房小妾那裡。
林妍帶人摸了過去,不多時,便聽見客房方向一陣嘈雜,火光遊走,有人匆匆過來,把知府大人半夜拉了過去……
知府大人一肚子悶氣地離去,林妍一個手勢,葛白帶人趁機翻進房中。未待那小妾發出尖叫,葛白已經利落地堵住了她的嘴,順手用被單把她打了個包。
于是林妍一夥人便這麼堂而皇之地占據了此地主人的房間,把女主人裹成個粽子押在門後,等着男主人到來。
林妍坐在太師椅中,自倒了杯熱茶慢慢地品。又叫人把窗戶打開,方便看外面動靜。果然,不多時,一道白色煙火在夜幕上炸開,客房那邊又是一亂,哨聲嗡響,府兵呼啦啦向那邊集結,接着便有刀兵相接的聲音。
約莫過了兩盞茶的時間,便聽見楊知府回來,帶着滿是怒氣的聲音罵罵咧咧——
“老子不伺候了!給他三分顔面還把自己當天王老子了?以為老子是吃素的?要人?要什麼人?給了他的人跑去了哪裡老子怎麼知道?跟老子來硬的?我呸!老子殺人的時候他還吃奶呢!叛國賊的崽子,什麼玩意兒!”
知府大人怒氣沖沖,一腳踹開房門,頓時一呆。
他那小妾被裹成了個花粽子跪在門口嗚嗚啦啦地向他求救,十來個青衣軍人背弓挎刀森森然立在兩側。而正當中一名姿容絕色的妙齡女子正悠悠閑閑地坐在堂中,一身紅紗繡金的舞裙張揚燦爛,顯然已恭候多時——
林妍禮貌地欠欠身,客氣地笑道,“抱歉,不請自來,深夜叨擾,給知府大人您添麻煩了。我想楚四少爺要您交出的人大概是在下——青龍軍大元帥,林茕。”
姓楊的知府大人咽口唾沫,腳跟一擡,似乎要後退喊府兵護衛來。
林妍看透了他心思,沒有看他,捧着熱茶繼續道,“當然,您可以選擇把我交給他。不過知府大人,您覺得,經過方才的不愉快,楚四少爺還會信你幾分?或者說,您與他,還有幾分交好的可能?我若是你,便會進來談一談,想來楚氏僞朝能給您的,我川南也能做到。楚氏不能給的,也好商量,比如世襲的爵位——鎮南侯。”她擡眼,重新給了楊知府稱呼,道,“楊侯爺,意下如何?”
林妍舉杯虛虛一揚,一個以茶代酒的手勢。月光灑落在女子明豔的裙擺上,把面龐隐在陰影處,有種深不可測的震懾感。
豳和知府也是個明白人,自知自己中了圈套,把楚奕得罪了通透。一萬個驚異,一萬個不可置信,卻不得不坐下來與林妍“商量”。所謂的“商量”,不過是再為自己多撈多少好處而已。
林妍也不急,與他慢慢讨價還價。這邊正商量着,忽然傳來一聲通報——
“報!楚奕逃出城外,與函鋒營彙合,準備攻城!南門請求支援!”
楊知府面色一變,陡然起身,“什麼!”
“知府大人怕什麼,林某的青龍軍,也正在北門外集結呢。”
林妍朝他微微一笑,淡定從容。一句話兩個意思,是火上澆油,還是雪中送炭,他自己選。
楊知府臉色變了幾變,已知在這青龍軍元帥面前,他已無談判的資本,一歎,道,“所有兵力支援南門,北門敞開,迎——青龍友軍。”
這漫長的一夜,注定無人可以安眠。
豳和府,江南第一雄關,南門外攻勢正猛,喊殺聲震天。北門卻門戶大敞,青龍軍列隊打馬而進。
于英給林妍帶來了她新的戰袍,新做的女式戎裝。
楊知府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沒想到,函鋒營的戰力如此之強,兩千人打的他竟招架不住,向林妍求救道,“林帥,函鋒營的攻勢太猛了!還請青龍軍盡快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