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裡的人在做晚課,她默默走到佛像前,但見金佛面容慈悲,寶相莊嚴。
嘉柔公主走了來,“林施主,阿彌陀佛。”
“玄靜師父。”
嘉柔合掌道:“聽聞施主夜宿寒寺,貧尼特備清茶,施主可否移步?”
林妍欠身還禮,“榮幸之至,有勞大師。”
歸塵寺五百多年從來不缺出家的公主,嘉柔的禅房也與一般僧衆别無二緻。
青瓷茶杯裡一圈圈升騰起氤氲的霧氣,茶香萦繞,一片寂靜。
嘉柔問:“施主有心事?”
“瞞不過大師慧眼。”
“阿彌陀佛,”嘉柔垂眸,“因果相報,把這因果還幹淨了,也便清淨了。”
林妍苦笑,“可惜,我愚鈍,勘不破究竟是還因果,還是造因果。”
“何出此言呢?”
佛家清淨之地,不染殺孽,林妍的佩劍放在了門外,她的目光落在佩劍上,算是回答了嘉柔。
又聽嘉柔道,“貧尼聽過一個問題,不知如何選擇,施主可能為貧尼解惑?”
“在下不敢妄言,”林妍擡手,“大師請講。”
嘉柔說道,“路上有一輛馬車,驚了馬,向前沖,車夫禦不住車。前面有兩個頑童戲耍,左面一間破屋,右面是一間正建的屋子。請問,若施主禦馬,當如何?”
林妍想了下說,“左邊。”
“破屋裡有卧病在床的老人,動彈不得,馬車沖上來,破屋倒了,老人也被壓死了。”
“那右邊呢?”
“兩個砌牆的工匠偷工減料,壘的歪歪斜斜,沖撞之下牆榻屋毀,兩個工匠也被砸死了。”
林妍反問,“難不成隻能向前沖去?”
嘉柔說:“若是向前,兩個孩子,會被馬車碾死。”
林妍想了想,低頭說,“或許我還有選擇,我跳下馬車,以身相擋,或有一線生機。”
嘉柔笑笑,又給出死局:“馬車裡有你的親人,馬車翻倒,你和親人一同都會死。”
林妍閉眼,明白了嘉柔的意思:“無解。”
“對,無解,都是殺孽。”嘉柔的聲音慢慢悠悠,佛門清淨地,她絲毫不避諱。
嘉柔說道:“向前,這是馬車應走的路,碾上那兩個孩子,是他們本來的命數;向左,那是一位垂暮的老人,油盡燈枯,用他一個換兩個年幼的孩子,似乎也合适;向右,是那匠人偷工減料,咎由自取。以身相擋,你雖連累了至親,卻能救世人性命。”
似乎死哪個都有道理,卻都沒有道理。
“貧尼在宮中時便已參悟許久,終不得法門。”嘉柔低聲說道,“隻問施主一句,如今的情形,可是如施主所願?”
林妍低低一歎,“非我本意。”
“阿彌陀佛,既非施主本意,那施主本意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