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放下心回到主院的岑内琇,還是把罰扣月例的事吩咐了下去,特地交代不得讓沈寶珍知曉。
閨女心腸軟,卻不知道,下人不時不時敲打,遲早爬主子頭上。
況且,本就是賣身為奴,沈家願意給她們口飯吃,就該感恩戴德;想進沈家鋪子當夥計的也多的是,他們若是不樂意為乖寶祈福,還能指望日後盡心盡責?不如早早換了。
對此,知春四人早有心理準備,也覺得沒有照顧好小姐該罰,最重要的是,她們并不依賴每月發下來的月例過活。
是以,沈寶珍還以為娘親被自己勸住了。
又在花園逛了逛,身子爽利多了,就是耳根子不清淨,嘈雜的說話聲如影随形,幹脆回卧房。
沉夏照常将一小沓話本子,擺在紗窗下。“小姐,這些都是剛送來的。”
【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做了個什麼夢。】
倚在美人榻上的沈寶珍,随手拿起一本。
“夢見很多壞人壞事,說出來定會吓着你們。”
“小姐你怎麼知道奴婢好奇?”
【難道我臉上真有字?不然小姐和知春她們,怎麼總能看出我想什麼?】
“你都開……”沈寶珍覺得好笑,擡頭看向沉夏,卻發現她并未張嘴。
【還是我表現得太明顯了?】
“奴婢怎麼了?小姐?”被沈寶珍歪着頭打量,沉夏有些不自在。
【小姐為何這樣看着我,難道方才偷吃流冬新做的糕點沒擦嘴?】
“你偷吃流冬新做的糕點了?”沈寶珍帶着試探的語氣,她好像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沉夏面色微囧。“吃了,奴婢知錯。”
【完了,我臉上真有字。】
“把她們三個都叫過來吧。”沈寶珍揉了揉眉心。
在能聽到他人未盡之言這種匪夷所思的可能,與自己或許還在睡夢中沒醒的情況,她更為偏向後者。
但前者,似乎有迹可循。
“小姐。”沉夏有些腿腳功夫,行動如飛,很快就把在各處忙活的知春、撫秋、流冬喊來了。
【沉夏是怎麼伺候的?隻這一會的功夫,小姐的氣色居然更差了!】知春給了沉夏一個眼刀。
【知春瞪我幹嘛?我今天除了偷吃糕點,沒犯其它錯了呀?流冬好像沒發現,小姐會不會告訴她?】沉夏故作鎮定。
【小姐的新衣裳已經做好了,等會拿過來給她瞧瞧,應該會開心些。】撫秋目露期待。
【有種不詳的預感,沉夏這饞貓不打自招了?本來還想給小姐一個驚喜。】流冬抿着唇,餘光瞥向一側。
“打住,吵得我頭疼。”四人排排站,心聲此起彼伏,捂住耳朵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吵?”丫鬟們疑惑不解。
【蟬鳴的季節已過,不應該啊。】
【難道是我臉上的字吵到小姐眼睛了?】
【方才有人說話嗎?】
【頭疼?小姐已經喝了安神湯,再睡會應該會好很多。】
又來了。
沈寶珍沒忍住趕人。“都出去,我要一個人靜靜。”
“小姐……”沉夏還想說話,被知春扯了下袖子,噤聲了。
随即四人齊聲應是。“奴婢在門口守着,小姐有什麼吩咐,喊一聲就行。”
沈寶珍有氣無力地擺手。
【小姐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這事,要不要禀報夫人呢?】
【夢裡到底是多可怕的事啊,小姐怎麼還沒緩過來?】
【上次老爺送小姐的熏香中,好些有助眠安神的功效,我現在就去找出來試試。】
【小姐變得焦躁了,抓的藥不會有問題吧?】
……
人雖消失在眼前,聲卻斷斷續續。
沈寶珍仰躺在美人榻上,閉上眼思索應對之法,沒等想出個所以然,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再次睜開眼,已經是日暮時分。
【天都要黑了,乖寶還沒醒。】
【這次應該沒做噩夢了吧?】
【已經給她爹去信了,也不知道幾時趕回來。】
……
“娘親!”沈寶珍起身,脆聲開嗓。
“哎,乖寶醒了?可是餓了?”岑内琇聞聲入内,眉目舒展。
“有點,想吃八寶鴨。”肚子恰巧咕噜咕噜響。
“備着了,就等你起呢。”
“娘親真好。”
“你呀。”
“爹爹要回來了嗎?”
“還沒呢,想他了?”
“想。”洗臉漱口擦手一條龍。
來到外間,飯菜擺上桌,冒着熱氣,香氣四溢。
吃完,母女倆又說了許久的話。
望着窗外夜色愈發濃稠,沈寶珍挽住岑内琇的胳膊,支支吾吾道:
“娘親,今夜我去主院陪你好不好?爹爹不在你一個人睡覺會害怕吧?”
岑内琇失笑,點頭應允。
“沉夏,将我的軟枕帶上!”如願以償,沈寶珍雀躍不已。
“是,小姐。”
主院,朝晖居。
白天睡飽了,沈寶珍有些失眠。
就着燭光,湊近看岑内琇…的脖子。
猶豫再三,伸出手探了探。
嗯,沒有斷。
反手摸了摸自己,也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