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昂扯了扯嘴角,雖然覺得有點尴尬,不過也總算是能夠跟着希洛一起笑起來了。
原來她的笑有一部分是因為自己,他的吃醋毫無意義。
但希洛在和凱爾說話的時候,卻是可以好好地注視他的雙眼的,與面對自己時完全不一樣。這一點理所應當,畢竟希洛都說了,她不喜歡人類,隻喜歡奇美拉時期毛茸茸的他。
距離變回奇美拉還遙遙無期,難道在此之前的日子裡,她都要避開自己的目光嗎?這也太……
這對自己來說殘忍,對于希洛而言也一定很難熬吧。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呢——他正在思考。
隔天,從早晨開始,就有人來請希洛前去參加會長的晚宴了,可惜全都被她一一回絕,理由用的當然是明天還要參加授勳典禮,今日必須好好休息。
充滿無聊社交的場合,她不喜歡,而且一定會遇到大量的人類,她可應付不過來。
如果要希洛說真心話,那她一定會坦白說,連國王主持的授勳典禮她都不願意踏入。但在自己的不情願在國王面前顯得太過渺小了,不足挂齒,當然也說不出口。
在酒店套間一覺睡到下午,剩餘的整個午後的時間全都被她耗在了重劍保養上。抽空給師傅巴澤爾寫信問好,想起很久都沒有回到島上了,眼睛便又開始痛起來。她摘下義眼,随便丢在桌子上,純黑色的瞳仁轱辘轱辘轉了幾圈,恰好在桌邊緣停下了,沒有掉落在地,倒是萬幸。
貼上郵票,把信件丢在門口的小桌子上,明天酒店的服務員就會幫忙寄出的。還沒想好晚上該去看什麼,她便慢吞吞地在房間裡踱步,一點一點磨蹭着走到軟椅上。
都說聖特拉爾的歌劇最有名,但她聽不懂那些婉轉的唱腔。或許也可以去酒館裡和人玩牌,可她擔心别人一下子就認出了她是誰,尊敬心遠遠大于玩鬧心,這樣一來,打牌可就沒意思了。
除此之外,還能做點什麼呢?想不好。
希洛倒在軟椅上,把椅背壓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要是沒殺死魔王就好了,她又冒出了這種念頭。
如果魔王沒有死,她就不會一戰成名,也沒必要來聖特拉爾,更不會受到人們的簇擁,做什麼都不自在。
如果魔王沒有死,裡昂也就不會變成那副樣子了……
希洛想念裡昂毛茸茸的獅子腦袋,有時候在晴日的平原走上一整天,他的鬃毛就會散發出陽光與青草的味道。他笨拙的熊爪總是抓不住刀叉,所以總是把勺子卡在爪子的縫隙之間。
更好玩的是,他的另一隻虎爪捏起來和熊爪的手感完全不同,用力擠一下肉墊,利爪就會張開來,太好玩了。
現在,這雙手已然變成了靈活的十指。他變成了她最讨厭的模樣。
或許不一樣呢?盡管也是人類,但他和那座小島上的扭曲而罪惡的怪物一定不同,不是嗎?她那麼了解裡昂,知道他的勇敢與細心,也看到過他特有的年輕人的天真和愚蠢。被困在奇美拉身體裡的他和現在的他是完全相同的,盡管如此,她還是……
……她會不會,對裡昂太過嚴厲了?
這念頭讓希洛莫名惴惴不安。真該慶幸現下不是深夜,否則她一定會輾轉反側吧。光是此刻,她的内心就已經有夠不安的了。
忽然響起的叩門聲更是讓她的罪惡感爬上新的台階。她倏地坐起來,下意識丢出一句:“我說了,我不去晚宴!”
“我知道你不去。”熟悉的聲音。
是裡昂站在門外。
希洛更覺得不自在,抓起桌上的義眼擦了好幾下,才塞進空蕩蕩的眼眶裡,聚焦失調了幾秒才恢複正常。
“你要是想去晚宴的話,就自己去吧。”她說,“我不打算去。”
“我也不想去。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幹什麼。”
“唔——”門外的裡昂一定撓了撓腦袋,“總之,你先開門,好不好?”
其實希洛有點不情願,可他都這麼說了,而且她剛剛還在反省自己的态度,這麼看來,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很無奈的,她打開了門。
并且看到了“精靈”裡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