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雷聲作響。雨水勢如破竹短短幾分鐘,街邊路道形成細細的溪流,蔓延直下。
烏黑的一片,隻有紅色的數字在眼前跳躍。
蘇歸嶼眉頭緊鎖,雙手緊握着方向盤,他眼睛盯着前方,心裡跟着數字一起倒數。
紅燈僅剩30秒時,手機滴滴作響。
他眼裡閃過一絲歡喜,趕忙地将手機打開。
下一秒,他眼皮半垂着,手狠狠敲打着方向盤。
【西方航空】尊敬的旅客,很抱歉的告訴你,你所乘坐的飛機SH2599航班取消航班,因暴雨天氣導緻航班取消為你帶來生活的不便,我們很抱歉。
您可以申請改簽或者取消航班,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撥打以下電話:248—34864。
祝你生活愉快,謝謝。
蘇歸嶼用舌頭頂着上颚,臉色凝重。
又是這樣?
為什麼每一次都是這樣?
他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痛意,很快,又被理智給占了上風。
跳綠燈時,蘇歸嶼果斷左轉,改變了原先的路線。
這一次,不管怎樣他都要趕上。
美國洛杉矶第三人民醫院。
姜禾臉色慘白,雙唇無色,她雙目瞪圓,盯着純白的天花闆,愣神。
景平沒有遇上暴雨天,姜止比蘇歸嶼先一步見到姜禾。
他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熱茶:“躺一整天了,喝點水,潤潤嗓子。”
姜禾睡的闆正,右手放在被子外,打着點滴,有點冰冷。
她像是沒有聽見姜止的話,嘴唇壓平,眼睛依舊盯着那處,一動不動,甚至連眨眼都做不到。
姜止眼裡閃過一絲心疼,他無言拿起一個枕頭墊在她的後腦勺處。随後,找來一根吸管,放在姜禾嘴邊。
她張了張嘴,配合着。
但行為上依然是個木頭人,不動不言,沒有精神氣。
“她剛給我打電話了,說要來看你。”
提到“她”不動如山的姜禾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我拒絕了,我不想她再影響你。”
她沒回答,眼神卻恢複如初。
姜止枕頭拿走,讓她重新躺好:“爸爸媽媽的事情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這樣為難自己。”
一直不語的姜禾動了動幹燥的唇瓣,聲音沙啞:“可他們會出事,确确實實是因為我。”
姜止:“不是……”
“有些話她說的也沒有錯,是我的懦弱才造成那樣的局面。”
“我當年要是能勇敢一點,哪怕就是一點點,他們也不離開我。”
“小禾,你現在就很勇敢。”姜止蹙眉,眼底的情緒全部揉捏在一處,“你看,現在的你會因為他們對你的攻擊而回擊;會因為他們插手你的生活而說不;會因為他們給你帶來的不适而反抗。”
“這若是換成以前的你,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那是因為我知道痛了。”姜禾左手支起身子,看向他,平靜無神的眼眸出現了微波的情緒,“我就是如此的犯賤。”
“刀口沒有插向自己胸口的時候,總覺得是無所謂,隻有真正的感受到了痛,我才能明白。”
“所有的遺憾,所有的悲劇,所有的痛苦來源,都是因為我。”
她眼中的情緒愈發擴大,眼尾微微泛紅,但語氣平靜自如,就像是在描述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因為我懦弱,因為我無能,更因為我賤。”
“不是的,小禾,你很好。”姜止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語氣略微激動,“性格有一部分是天生的,但它可以受到後天的影響。”
“你之所以會是這樣的性格,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沒有正确的引導你,才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姜止盯着她,唇瓣慘抖:“所以,要較真起來,是我這個做哥哥的錯。”
他作為哥哥沒有在爸媽去世後,照顧好妹妹,讓她一次又一次的進醫院,受病痛折磨。
他作為姜家的掌權人,沒有調理好家裡的關系,讓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去欺負她。
“你沒錯,錯的是我,我是害死爸媽,我罪魁禍首。”
姜禾撇開他的手,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闆看:“這兩日,我夢到爸爸媽媽了,真的好久好久沒有夢到他們了。”
“我本想跟……爸媽講講……我有多想他們,多想他們……”她哽咽着,“可我聽見他們在責備我,在辱罵我,甚至在厭惡我。”
“哥,你說爸媽是不是也在怪我,怪我害死了他們。”
“不是的,你隻是生病了,精神恍惚,出現的錯覺。爸媽他們是愛你的,不管你做什麼,是什麼樣子,他們都不會怪你。”
姜禾無聲哭泣:“可是我吃藥了,為什麼吃完藥還會夢到。”
“不是說吃了藥就能變好嗎?為什麼我沒有變好。”
“你說爸媽是不是都是打心底裡恨我。”
姜止:“不……”
“對,爸媽恨我,我這樣子的人沒有人會不恨我。”姜禾自言自語着。
突然,她右手指着天花闆,大笑着:“哥你看!爸媽在這呢,你看見了嗎?”
姜止随聲瞧去,隻見透明的輸液管裡,被一片血紅替代。
姜止連忙攔着姜禾的動作,将她的右手壓平:“别動。”
姜禾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從大笑漸漸的變成大哭,眼淚一顆顆地砸在被子上。
她嘴上還不停的嘟囔着:“爸媽,都是我的錯,你們罵我,打我,都可以能不能别恨我。”
姜止知道她又犯病了,大聲喊着:“小禾,你冷靜點,都是假的。”
“這裡沒有人,隻有你和我。”
“不是的,爸媽就在這,我看見了,我真的看見了。”
“爸媽說後悔生我,也後悔沒在襁褓裡就掐死我。”她哭着說,“果然,我是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