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最後的底線。
沒有蜜乳酥,這茶湯她是一口也不會碰。
雖然深夜用這樣甜膩的點心有損脾胃,但品竹也不得不從。
再過半個多時辰侯爺就要來了,若是公主還未入睡發現了侯爺,說不定會誤以為侯爺是徹頭徹尾的登徒子呢!
“奴婢這就去。”
晚膳草草用了幾箸筷便食不下咽,蜜乳酥甜酥可口,配上棗泥作内餡,更是讓溫初瑤食欲大增,足足嘗了四塊才肯罷休。
填飽了肚子,滿足了味蕾,又飲過了安神茶湯,她入睡極快。
品竹松了口氣,剛收拾好碗盤,一轉身便看見披星戴月而來的盛祈年。
玄色的金絲飛鶴繡紋外袍加身,内裡的寶藍色菖蒲暗紋蜀錦長衫在皓彩下粼粼碎光若隐若現,矜貴清雅,淡漠蕭疏。
“公主可入睡了?”
薄唇微啟,男人的嗓音宛若泠泠晚風。
品竹福了福身,“回侯爺,公主睡下了。”
盛祈年點頭,小心翼翼地要推開暖屋的門,動作極其熟練。
他步履慢慢地靠近那朦朦玉蘭花紗帳,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勾開,熟睡在拔步床上的芙蕖嬌容映入眼簾。
燭光暗暗,幽香浮動,萬籁俱寂。
男人在床沿邊安安靜靜地凝望着,俊容清潤,坐姿端正,腰闆筆直,好似從來沒有逾越,又似乎已經逾矩了太多。
盛祈年對這樣的自己感到陌生。
然而,他的克制力早已到了極限,無法再忍耐。
若連這偷偷摸摸的守護都做不到,盛祈年覺得,自己一定會失控的。
二更天,勞累了一日的盛祈年揉了揉太陽穴,眼下透着青色,靠在床邊閉目養神。
與公主在如此近的距離共同入眠,于他而言便是天賜的幸福。
也不知安神茶湯是否真的起了作用,床上的美人似乎睡得不太安穩。
她雙眸緊閉,翻來覆去,凝脂般的雪膚洇出薄薄細汗,貝齒無意識地咬了咬下唇,櫻色的唇立刻潤澤盈盈,潋潋動人。
此情此景,盛祈年無可自控地多看了幾眼。
不管是十多年前亦或是現在,公主的每一寸,每一個動作皆如此輕易地牽動着他的心,好似無論何處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來長的。
理智告訴他,不能再看下去。
一旦公主睜開眼,麻煩便會接踵而至。
他不願公主看到這樣卑劣的自己。
卑劣地在深夜守在她窗前的自己。
情緒漸漸抽離,盛祈年調整好表情起身,準備喊品竹過來看她。
不曾想在他起身的那瞬間,一隻溫軟的柔荑兀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盛祈年宛若被雷電擊中,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繃緊的臉色在頃刻間崩塌。
她、她醒了?
心跳飛速,喉嚨幹澀,他毫無心理準備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意外情況。
“唔嗯......”
軟糯的鼻音打碎了盛祈年身上的冰封。
他讷讷地回過頭,發現沉睡的公主并未蘇醒,隻是側身面對着他,羽睫并沒有要掀起的意思。
盛祈年後怕地閉了閉眼,這一吓,好比短了四五年壽命。
溫熱的玉手失去力氣慢慢從男人的手腕滑落,彈指間,貪戀橫生,盛祈年反手握住她的手,将這溫香軟玉牢牢地握在了手心。
溫初瑤并未掙脫,乖順得好似一個精緻嬌嫩的人偶。
“瑤瑤......”
他輕喚她的閨名,仿佛此時此刻,她是專屬于他盛祈年的珍寶,獨一無二,捧在手心裡呵護的掌上明珠。
前所未有的溫暖與慰藉湧上心頭,他的嘴角噙着落不下的笑意,眉眼柔軟欣喜得好比春日和風,使得萬物逢春,連暖陽都要甘拜下風。
一時的留戀是偷來的短暫幸福,盛祈年已經很滿足。
他将公主的纖纖玉手放回床上,蓋好錦被,徐徐地離開了暖房。
門外的品竹一驚。
嗯?
今夜侯爺怎的這麼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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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的相安無事,讓清晨醒來的溫初瑤對發生的小插曲全然不知。
三日後,醫師照例過來把脈。
“公主體内的毒已經除去大半,再過兩月左右便能恢複如常了。”
“好,有勞了。”
兩月過後,估摸着汴京的形勢也應當穩定些了罷。
岱淵山莊她并非住得不适,但始終有種被監視被拘着的感覺,遠不如公主府來得自由舒心。
這盛祈年也真是的,若非清楚他的為人和做派,溫初瑤都要以為他是綁匪,而并非營救自己的恩人。
尤其他最近總是黑着張臉,溫初瑤看了都怕。
但她并不會太計較,盛祈年是救命恩人不說,現在還是輔佐攝政王的心腹大臣,溫氏皇族的命運有一半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溫初瑤感謝都來不及。
這日午後,宮裡做了一道白玉羊乳糕。
溫碩華回憶起侄女素來愛這些糕點,便差人送了些到岱淵山莊,還附上了一塊翡翠琺琅同心鎖。
此同心鎖是宸皇貴妃的舊物,也就是溫初瑤生母的遺物。此前一直被很好地珍藏在了兆宣帝的寝宮裡,前些日子清理各宮時發現的。
溫初瑤對生母的印象并不深,母愛全都來源于既為嫡母又為姨母的莊皇後。
但她深知,父皇對母妃的感情深厚,将她的遺物全都收在了乾坤殿,就連溫初瑤都沒資格去碰。
昭雲公主大婚時,兆宣帝曾想過要将這同心鎖送給女兒。
隻因在懷着溫初瑤時,宸皇貴妃便說過要将此物留給女兒大婚,祝願她與驸馬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兆宣帝本也是這般想的。
可當真的要拿出來時,他卻舍不得。
這同心鎖是他們夫妻親手一同打造的,從畫圖到制作,每一步都不曾假手他人。
裡面注入的濃濃情意,兆宣帝舍不得放手,就連給女兒也無法割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