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盛祈年到東宮觐見。
翻看着呈上來的信息,溫晉仁的容色一直從容泰然。
他執起白玉茶盞,輕抿一口新茶,動作優雅。劍眉下一雙墨眸沉靜如海,讓人望不見底。
良久,他才道,“盛少卿對此可有頭緒?”
“回殿下。”
盛祈年恭敬作揖,“臣今晨收到來信,此武将應曾是黎将軍麾下的将士,徐州人。而那嫖.客身上的紅色粉末,确定流行于湘陽一帶。”
濟州、徐州、湘陽,看似是三個毫不相幹的地方,可仔細深思後可以發現端倪。
濟州是崔氏一族的老巢,黎将軍的夫人為崔氏,湘陽是湘陽郡主的封地,湘陽郡主的母族亦是崔氏,其郡守也是崔氏提拔上來的人。
這些推理,盛祈年能輕而易舉地推算,溫晉仁亦能。
“所以,照你的意思,此事約莫與崔氏相關?”
“微臣目前仍不能斷定。”
盛祈年語氣波瀾不驚,“餘下的其他屍體,微臣想重新驗屍,繼續尋找蛛絲馬迹。”
線索給得太明顯,有時或許是障眼法。
盛祈年心中暗想,或許其他的屍體,才真的是突破口。
“你倒是謹慎。”
溫晉仁露出頗為滿意的神色,“既如此,孤給你派遣一個仵作。此人與你一般謹小慎微,或許能再助你找出些新先線索來。”
“謝殿下。”
“此案孤便全權交于你,有需要調遣的人馬便直接與孟襄說。”
“微臣定當竭盡全力。”
溫晉仁淡淡一笑,随即擡眉,“孤還未問你,你何時與昭雲公主如此相熟?孤這個當兄長的,可從未耳聞。”
聞言,盛祈年頓了頓,眸色深邃,語調坦然,“公主夢魇時夢到微臣有幸能為殿下出一份綿薄之力,承蒙公主信任,才與微臣商讨此事。”
“此前,微臣從未與公主來往。”
看他那剛正不阿的模樣,溫晉仁氣定神閑道,“孤并非信不過你,隻是好奇罷了。公主驕縱,又對此事上心,或許常常會到大理寺叨擾。若公主問起案中細節,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孤相信小侯爺應心中有數。”
倘若幕後黑手真的與崔氏無關,那麼此人一定很熟悉崔氏,同樣對整個朝中局勢并不生疏。
一個這樣的人在暗中潛伏着,不止是對太子,對公主而言也有危險。
昭雲公主恣意灑脫,無拘無束,被聖上與太子保護得極好,因此對朝中事并無确切的概念。所以,公主知道得太多與太少,都毫無好處。
而這個不好把握的度,正掌握在盛祈年的手中。
“微臣遵命。”
盛祈年方從東宮出來,便遇上一個身穿青衣的風雅男子。
“小侯爺,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薄遇也作揖。
他手持雕花白玉折扇,唇角噙着一抹溫柔的笑意,眼波如春水般和煦。仔細瞧,會發現他笑起來的模樣,和昭雲公主有着六七分相似。
是自幼青梅竹馬培養出來的默契,也是旁人口中常說的「夫妻相」。
若不出意外,他薄遇也便是昭雲公主的驸馬。
“薄公子。”
盛祈年禮貌地颔首,自顧自地繼續朝前走。
“小侯爺請留步。”
薄遇也破天荒地叫住他。
“薄公子有事?”
“無他,便是聽聞昭雲公主這兩日總往大理寺去。不知公主是否遇到難事?”
盛祈年冷淡道,“涉及公主私事,我無權透露給任何人。薄公子若想知道,大可親自去問公主。”
他倒是想見公主。
方才來東宮之前,薄遇也差人去給公主送信,約她到荷花池一叙。可溫初瑤拒絕了,一句也沒多說。
外男不能進後宮,公主不出來,他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見不到她。
近日的反常,讓薄遇也不禁擔心起來。他也是關心則亂,才會去找盛祈年問。
也是,以他那古闆嚴肅的性格,又怎會透露半個字?
“是我唐突了,小侯爺莫怪。”
“無妨。”
語畢,盛祈年沉着張臉離開。
薄遇也進東宮倒是毫無阻礙。
見到溫晉仁,他不見外地問,“殿下知道公主最近怎麼了麼?”
溫晉仁看着公文,沒空擡眼,“什麼?”
薄遇也急切道,“你一回來就見公主,公主還天天往大理寺跑。這究竟是出了何事?可是公主的封地出事了?”
溫晉仁嗤了一聲,“你消息還真靈通,我東宮全是你的眼線。”
“别開玩笑了,我在說正事。”薄遇也難得神色嚴峻一回。
溫晉仁慢慢悠悠地打太極,“清源城确實是治理得有些不妥,出了兩樁命案,已經移交大理寺。”
“就這樣?”
薄遇也總感覺沒那麼簡單。
“那可是兩樁殺/人/分/屍的命案,知府欺上瞞下,胡亂結案,甚至欺壓受害者家屬,豈能是小事?”
溫晉仁睨他,“瑤兒的封地出了此等惡性案件,她必須親自處理,責無旁貸。”
身旁奉茶的太監汪瑞噎了噎。
殿下嘴上說的要公主處理,背地裡早就自己處理好了,哪兒需要公主費心。
隻是汪瑞沒想到,殿下遇襲一事,竟然并不打算與薄公子透露半個字。
或許是怕人多口雜罷。
冷靜過後,薄遇也深吸一口氣,“那有什麼是我能幫公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