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馬車停在宮門口。
臨下車前,盛祈年從檀木匣中取出一卷素箋。
“這是什麼?”
溫初瑤指尖剛觸及紙頁,便嗅到一縷清冽的松墨香。
“清源城案件的手劄。”
盛祈年不疾不徐地開口,聲音清朗,“大理寺的卷宗不能外帶,臣将案情始末重新謄錄,供公主參詳。”
“雖然清源城的案件目前是曲聲谷一案的擋箭牌,但公主還是了解些比較妥當。”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清源城的案件在溫晉仁回京之前就已經基本處理完了,剩下的細枝末節交由大理寺,盛祈年也不曾耽誤,處理得極其妥當,完全不需要溫初瑤操心。
隻不過盛祈年言之有理,溫初瑤便收下,“少卿大人有心了。”
“若是公主不明之處,大可随時來找微臣。”
盛祈年的容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端方。
但溫初瑤可不會這般守規矩,她故意眯了眯眼,“哦?那你說...我應不應該多給你一些見我的機會,每日拿着手劄去大理寺找你解惑?”
“每日不太好,公主。”
盛祈年自知自己管不住她,也沒資格管她,清冷眉目染上幾分溫柔,“大理寺是刑獄之地,陰氣極重,屍體、犯人,刑具,兇器應有盡有,莫要沖撞了公主。”
溫初瑤忽的攥住他手腕,将人拉近。咫尺之間,她的眼波柔媚嬌俏,“若我說...不怕呢?”
微風穿簾而過,卷得手劄沙沙作響。
盛祈年終是敗下陣來,反手握住她的柔荑,“那...臣在大理寺備好新茶。”
聲音輕得似歎息,“等公主來。”
-
莺時居。
晨光透過山茶雕花窗棂灑進寝殿時,溫初瑤正思忖着昨日鬧出的動靜。
父皇母後竟還未來興師問罪,倒是稀奇。
“公主!景小姐求見!”泉韻話音未落,一道湖藍色的身影已旋風般地沖了進來。
前段時日嘉文郡王生病,景露趕回去侍疾,昨日傍晚才到的汴京。
甫一回府,母親就将昭雲公主近日的稀奇事告訴了她。景露聽完後簡直兩眼一抹黑,今早一起床便立馬進宮,一定要問個清楚才是。
“瑤瑤!”
景露三步并作兩步,連珠炮似的發問,“你這幾日莫不是中了邪?何時與盛家小侯爺有了首尾?到底發生了什麼?!”
溫初瑤不緊不慢地示意宮人奉茶,上好的碧螺春氤氲着熱氣,“你先别急。簡單來說,就是——”
她嫣然一笑,“我厭了薄遇也,最近心悅盛祈年,而且我已經和父皇母後說要他當我的驸馬。”
哐當一聲,景露手中的茶盞跌落。
“什,什麼?!為什麼啊?!”她瞪圓了杏眼,“你莫不是瘋了?年初的時候你還說非薄遇也不嫁!”
這轉變大得,真叫人匪夷所思啊!
“此一時彼一時。”
溫初瑤撚着帕子輕點唇角,氣定神閑道,“薄遇也整日吟風弄月,隻會遊山玩水,哪比得盛少卿年少有為?既有世襲爵位,又掌大理寺實權。”
“......”景露又愣住。
堂堂昭雲公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一母同胞的兄長還是太子,一輩子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無憂無慮。隻要聖上和太子在一日,昭雲公主何須考慮驸馬的權勢與才華?
難道......
景露倏地拉住她的手腕,“可是朝中有變?”
她聲音壓得極低,“可是陛下或者太子殿下......”
溫初瑤眉頭深鎖,打斷道,“你怎會這麼問?”
景露的表情理所當然,“若非朝中局勢有所變動,你至于找個可靠的男人?”
“胡說什麼啊!”溫初瑤滿眼無奈。
要說什麼話,才能不讓景露往這方面想呢?
有了!
眼波一轉計上心來,她湊近景露耳畔,“你仔細想想盛少卿那容貌,那身段...”指尖在案幾上勾畫出流暢線條,“不比薄遇也那等文弱書生強上百倍?”
景露呆愣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所以你竟是.....哎呀,早說嘛!”
溫初瑤見她信了七八分,趁熱打鐵道,“你且等着瞧,待大婚那日,定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玉樹臨風!”
景露頓時雙頰飛紅,羞惱地去擰她,“不知羞!!”
她啧了一聲,又有些擔憂,“不過那盛少卿瞧着冷冰冰的,又是武将世家,私下裡或許不會疼人。”
悶是悶了些,但也說得上體貼,會察言觀色。
溫初瑤眼前浮現出那人紅着耳尖把她抱上樹的模樣,笑而不語。
殿外忽傳來太監通傳,說皇後娘娘駕到。
景露連忙起身,臨走還不忘回頭眨眼,“改日可得好好與我說說!”
“露兒?”
莊皇後瞧見從寝殿中出來的景露,鳳眸含笑,“何時回的汴京?”
景露畢恭畢敬地行禮,“回娘娘話,昨兒傍晚才到,未來得及進宮請安,請娘娘恕罪。”
“起來起來。”
莊皇後親自扶她,淺笑道,“你一大早就趕過來,定是為了瑤兒吧?”
說着輕歎一聲,“唉,瑤兒若是有你一半懂事,本宮也不至于這般操心。”
景露從來都是向着溫初瑤的,“公主心如明鏡,眼光極佳,娘娘無需憂心。”
“還無需憂心?”
莊皇後深吸了一口氣,“今兒早朝薄大學士那張臉黑得能滴墨,連陛下都不好直視。”
見景露讪讪不語,她擺擺手道,“去吧,改日再來陪本宮說話。”
“臣女告退。”
昨夜,莊皇後與兆宣帝商議到三更天——
原以為寶貝女兒隻是年少任性,誰承想竟鬧得滿城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