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程水路走了很久,有時候漫長得讓人心生厭倦,但終于要到站了,我又開始有點不舍。
船上的生涯有一種“漂泊”的意味,在确定性中潛藏着不确定——我知道我在順江而下,也知道下一站會在哪裡停靠;但我不知道會在沿途遇見什麼風景、遇見什麼人。
比如,我遇上謝春風。
這是一種新鮮的、不夠明确的感覺,或許可以說成是一種對平常生活的刺激。我是不是因此而喜歡謝春風呢?說不定吧。
我把手提包收拾好,等着下船。
宜浔是長江中遊的一座重鎮。這城市名字起得好——浔字的本義是江河岸邊,它占盡天時地利,坐落在緊鄰主河道的一大片平坦江岸上,交通方便、土地肥沃。
這裡人口規模上千萬,城市設施齊整完備,吃喝玩樂樣樣俱全,和小城子規江不可同日而語。
我打了個車去市中心酒店辦入住,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泡進大浴缸裡,享受悠長的熱水澡。這間酒店的洗漱用品剛好是我喜歡的牌子,聞着熟悉妥帖的柚子香氣,沿途積累的疲憊和緊張被一掃而空。
手機在浴缸邊上的瓷桌上,叮咚一聲響過,我把手上的泡沫擦幹淨後取過來看,藍松問我到哪兒了。
我親愛的哥哥,也就隻有他還惦記着我。我那位美人在懷的親爹這些天一條信息也沒有,有了新娘就忘了舊女兒,早把我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告訴藍松我剛下船,在宜浔找好了住處。
那邊回複——挺好的,順便去幫太姥姥和太姥爺掃個墓。接着又是一個紅包,我從善如流地把紅包收了。
藍松也不想我那麼快回家吧,他在那邊和餘檸鬥智鬥勇,我在隻能拖他後腿。我們兄妹倆在這事兒上也算配合默契了。
我名字裡的浔就來自宜浔。
宜浔算是我媽的老家,隻不過她小時候就被姥姥姥爺帶去了京城。很小的時候我和藍松也回來過幾次,當時太姥姥和太姥爺還在,在我模糊的記憶裡那是兩位不怎麼愛笑的老人,滿面愁苦或是嚴肅,我有點怕他們的。
自從他們過世,我們再沒回來過。
我在微信上打字:“可我不會掃墓啊?”
“沒聽說掃墓還要報個班學一下的,你别推三阻四,那不也是你的祖宗?”
藍松回複,緊接着又發來一串墓園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