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尋心裡很不舒服，他很少看見尤有桔一直在某種情緒糾結，他不安地等着尤有桔接下來的話。

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什麼？

提心吊膽嗎？

如果這個人活着，尤有桔的目光還會一直看着自己嗎？他會不介意幻境裡的事情嗎？

但，就讓一個人因此去死嗎？這對嗎？

尤有桔不自覺地咬了咬唇，還是說出實情：“他的精氣已經沒了太多了，活不了幾天。”

竹尋暗暗松了口氣，但又為自己的僥幸莫名羞愧。

“咳咳！”微弱的咳嗽聲，阿一醒了。

他吞咽了一下，眼睛微微睜開，目光茫然的在空中轉了幾圈，又定睛在尤有桔身上，他伸手抓了抓，動了動幹涸的嘴唇：“淮..淮之？”

尤有桔明顯的晃神一瞬。

竹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阿一的手，微笑道：“别擔心，你已經從幻境中出來了。”

聽到這句，阿一眼睛都睜大了些許，他長久的看了一眼沉默的尤有桔，又急速掃過竹尋，嘴唇嗫嚅卻沒說出話。

竹尋有一種詭異的快感，剛剛阿一的眼神除了驚訝、恍然大悟、失落，還有一絲責怪。

竹尋頓時暢快不少。

“你..你感覺怎麼樣？”尤有桔問道。

阿一滑下一滴淚來：“多謝仙人搭救，我好多了。”

他在撒謊，發絲随着秋風，連着如同枯槁的他也像搖搖欲墜的落葉般脆弱。

“你被楓樹妖吸幹了精氣，怕是時日無多了。你還有什麼心願嗎？”竹尋語氣充滿了關心。

阿一眼中充滿了震驚，眼前的俊美少年看起來毫無攻擊力，眼神透亮清澈，他卻感覺刺骨，與幻覺中無異。

阿一将眼神轉向尤有桔，像在求證。

尤有桔轉移了視線，沉默着點點頭。

阿一顫抖着哭了起來，除了瑤光上前蹭蹭他，竹尋和尤有桔都沒有動作，他還被瑤光吓了一跳。

三人就這樣在哭聲中僵持着。

過了好一會兒他擡起頭，哭過更虛弱的身體讓他說話有氣無力斷斷續續：“我....可以....呆在...呆在....您身邊嗎？隻希望......我死後....能親手.....被您埋葬”

竹尋的太陽穴跳了跳，面部抽動，表情都快維持不住了。

尤有桔張了張嘴，眼中意味不明，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起了恻隐之心。

“求...求您..看在..看在蘭玉....”

竹尋咬牙，音色低沉到帶着威脅，：“我再說一遍！那是幻境！”

尤有桔背過身，心情極度複雜，但還是選擇了妥協，隻留了一個被秋風吹起蕭瑟的背影：“好。”

聽到滿意回答後的阿一像終于得償所願般再次昏死過去。

“舅舅！”竹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喊這一聲，像質問。他憤怒，更有些委屈。

尤有桔沒轉身，他現在左右為難，莫名有種違背道德的慚愧。

“讓瑤光馱着他下山吧。”

風搖着路邊一棵小橘樹，幾欲跌倒，一雙手扶起了它的枝桠，袖影甩過，再不用畏懼烈風摧殘。

一直到坐在客棧的床上，他們倆都沒有說話。

為了防止過于引人注目，瑤光被收入萬寶袋中，從醫館出來後，阿一還是竹尋拖回來的，他不想要舅舅背。

阿一在對面的床上，尤有桔在換衣服，竹尋坐在桌邊沉着臉喝茶。

他心裡難受，難道兩人要因為一個外人冷這麼久嗎？

竹尋正準備找點話說，剛起身，尤有桔就直直倒了下來。

竹尋慌忙接住，隻見尤有桔額頭都出了汗，衣服甚至都沒來得及合上。

“難道是受傷了？”

竹尋将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尤有桔扶到床上，正準備拉開衣服檢查，一雙大手制住了他：

“舅舅沒事...别生氣了..。”

竹尋反射似的抽回了手，耳尖通紅，不自然道：“舅舅傷哪兒了？”

尤有桔擡手蓋住自己的眼睛，他的眉頭已經快擰到一起了：“沒有，我要休整，和以前一樣。”

随後從指縫中露出一隻眼睛，嘴角笑止不住，不像平時的“仙人”，多了幾分風流：“可别像第一次那樣給我省着錢了啊。”

竹尋别過了臉，耳尖都紅了：“這次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