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就好像是周聽寒,失去弟弟唯一一個親人的痛苦席卷了他全身,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一閉眼看到的就是周許溫的眼睛。
嘴裡說着“我沒事,哥哥”,眼睛裡卻寫着“救救我,哥哥”。
一個堅強敏感卻不得善終的小孩。
湯汀花了十幾分鐘才把周聽寒的“靈魂”才從自己身上剝離出來,此時此刻他才警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
他在為了周聽寒這個從未存在過世界上的人而哭泣。
楊方藤先去拍了梁依依和鄭青鋒的戲份,等确定沒問題他回到了這個片場,果不其然看到了還坐在原地的湯汀。
他放慢腳步靠近湯汀,拍了拍湯汀的肩膀:“現在出戲了嗎?”
湯汀擡手抹了把臉,腫着眼睛對楊方藤笑了一下:“出戲了,不好意思楊導,下次不會這樣了。”
“雖然完全投入到角色當中呈現的表現效果會好得多,但事後會很難抽身,如果之後你接到更加極端的角色那最後很有可能走不出來,那傷害的人就是你自己了。”
湯汀當然知道投入式演繹方式有利有弊。
“我之前合作過的一個女演員,喬娜,你知不知道?”
湯汀點點頭:“我知道喬娜老師,我看過她演的電影還有一些節目訪談,也學習過喬娜老師的一些表演技巧,但是……很可惜。”
“嗯,喬娜她接的最後一個角色就是一位因為生産而患有抑郁症的媽媽,拍完那部戲的很長一段時間喬娜都無法面對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到最後患上抑郁症無法面對自己。”
湯汀坐在地上,雙手環住膝蓋,表情難過:“我也聽說過這件事,當時還上了微博熱搜,我覺得很可惜。”
“我之前就和喬娜老師聊過沉浸式表演方式的事情,結果她最後都沒改過來……我和你說這些事的原因,你能理解吧?”
“能理解,”湯汀點點頭,“我會盡量改變自己的表演方式,但是短時間内可能改不過來。”
楊方藤表示理解:“沒事,改變一下表演方式但你的演技肯定不會受到影響的。”
湯汀站起來和楊方藤一起朝着片場外面走去。
“說實話,一開始易樹那邊把你的資料給我的時候我還不是很相信你能駕馭好周聽寒這個角色,畢竟我試鏡了那麼多人都每一個滿意的,結果你的表現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現在楊方藤說的全都是發自肺腑的心裡話,他這人完全不屑于說漂亮的場面話。
“诶呀,我真後悔沒早點認識你,如果我能早點認識你那我之前的幾部作品裡肯定有你。”
湯汀知道自己的演技算得上好,但除了自己的導師和龐星那個學弟他從來沒被人這麼直白地誇過。
他有點不好意思:“謝謝楊導。”
“以後有合适的角色我肯定第一時間想到你。”
湯汀抿着嘴笑:“那我就期待着與楊導的下次合作了。”
楊方藤點點頭拍了下湯汀的後背:“你趕緊準備準備,一會要拍你的單人劇情還要和依依的對手戲,今天估計要熬個大夜了。”
“好。”
等楊方藤走後湯汀把剩下戲份的劇本過了一遍,鄭青鋒和梁依依的探案劇情部分還沒拍完,湯汀等得有點無聊。
他劃動着手機上每個APP,像巡遊一樣把每個軟件看了一遍,點進來又退出去,最後點進了綠色的聊天軟件。
置頂聯系人的備注是一顆小松樹加一個小噴泉的emoji。
湯汀點進置頂聯系人上下滑動了一下聊天記錄然後猶豫着給易樹彈了一個視頻通話過去。
在視頻通話快要被自動挂斷的前一秒才被接起來,隻是視頻通話被易樹換成了語音通話。
湯汀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到了電話那邊傳來的嘩啦嘩啦的水聲。
易樹一直沒說話那就隻能湯汀先開口了。
他結結巴巴地問:“老闆你、你在幹什麼呢……?”
“我在洗澡啊,聽不出來?”
易樹語氣平淡,說得雲淡風輕。
湯汀:“你、你洗澡的時候接……接什麼電話啊?”
他的手不自覺地去摳桌子上貼着的标簽紙,像是能分散自己的焦慮和緊張一樣。
“難道洗澡就不能接電話了,你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剛剛楊導找我說了一些關于表演上的事情,說我的表演方法有點問題……”湯汀假裝失落地問:“老闆,你說我是不是不适合表演啊?”
易樹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稍等,我先穿上衣服。”
果然下一秒電話那邊就傳來了衣料摩擦發出的沙沙聲。
湯汀趴在化妝間的化妝桌上,他一擡頭就從化妝鏡裡看到了自己通紅的臉和耳尖。
衣料摩擦聲很快就消失了,易樹慢條斯理地關上了水龍頭。
他全身上下幹燥得很,完全沒有一點洗澡之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