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将車停穩,借着車燈跟路燈四處看着,四周卻是空無一人,她想了想,把車鑰匙留在車上,然後開着門,自己靠在半開的車門上,這樣随時都能坐進車裡,
一直等到九點十幾分的時候,終于聽見了從公路上傳來的引擎的轟鳴,三五輛汽車開了上來,從最前頭的車裡下來的,就是白天約她上來的那個姑娘。她走到千代面前,扳住車門,要不是聲音跟标志性上挑的眉毛,千代險些認不出來,怎麼化這麼濃的妝,小姑娘家家的,這才多大,搞這麼厲害,皮膚受損怎麼辦,二十八歲女青年内心開啟了絮絮叨叨的阿婆模式。
“你倒是很準時。” 姑娘特意湊近了龇牙露出個兇狠得有點吓人的笑,千代往後一縮後背便撞上了車門框,
“你把藤原同學叫到這裡來,做什麼的?”在一邊喝罐裝咖啡的桐谷總算意識到自己來這裡的真正作用了,連忙湊上去擠到千代跟那個女孩子之間,
“哈,還帶了個護花使者嗎?”女孩往後退了兩步笑出聲來,
“你叫我來到底幹什麼的?”千代實在不耐煩,本來就很讨厭别人遲到,偏偏還是個欺負過“自己”的人,要是白天還有點心情打打太極,可這都九點多了,她可沒心情在山路上跟妹子談心,換成桐谷可能性都大點。
“比賽。”像是看出了千代眼裡的困惑,她往後退了幾步,又惡質地笑了起來,
“看你這破車,哈,就不比上坡了,”
“……”上坡?難道是比開車上坡誰更快?那應該約山腳下啊,都約在山頂上了當然比下坡了,千代在内心默默吐槽着,而那堆停着的車裡走出來好幾個成年男性,為首的那個高大男人走過來把女孩直接摟在懷裡,雖然明顯應該是情侶關系,但這個體型差實在看着像極了父女,千代有點不舒服地撇了撇嘴……
“嘛,規矩很簡單,這些車,還有我帶來這些人,啊,也包括你旁邊的小子,你随便指定一個,跟我比下山,誰快算誰赢。赢了我,你們之前的過節一筆勾銷,如果你輸了,呵。”男人最後一聲冷笑,身後那幾個小弟似的男人也跟着猥瑣地笑着附和起來,連帶着身上小山一樣隆起的肌肉塊都顫起來,看得千代跟桐谷齊刷刷咽下一口口水,還好是要比開車,要是比打架,他們兩個拼一塊兒估計不夠人家一條胳膊甩的。
“今天就得比嗎?”不就是賽車版的比武審判嗎,還幫對手帶了騎士,可千代又不是傻,對面帶的那幾個肯定沒一個比這大哥開得好的,桐谷不會開車,難不成要她自己上去開嗎?腦子裡剛浮現出這樣的想法,728便開口了,“系統沒有讀取過您的下坡路線,沒有取勝把握。”那你讓我答應來幹嘛???千代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而另一邊,那混混頭子冷笑出聲道,“對,一定要今天比。哦,對了,中途,手段不限。”
……如果說到現在還看不出這幫人什麼意圖她真是白活二十八年了,隻不過她是真沒想到眼前這丫頭真想弄死自己,這個世界沒有法治手段嗎?也不知道兩個人以前到底什麼過節,居然恨到這一步,她抿了抿嘴,如果拒絕的話,她看了看自己跟桐谷,他倆都不是健碩的類型,按這神經病丫頭的想法,估計會被直接打得半死扔在山上,真是見鬼,早知道應該找幾個能打的來,
可如果同意的話……她隻看過拓海開下山,而系統也把路堵死了,跟拓海五年風雨兼程的駕駛不一樣,她一年多前才開始學車,見鬼,還是對這該死的漫畫不夠了解,早知道就聽文太的話讓拓海跟着自己上來了,偏生叫了這個連方向盤都沒摸過的二貨……
她遷怒似的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桐谷一眼,不行了,這已經不是她能應對的狀況了,728又一次出聲了,“建議您選擇求助拓海。”千代猶豫了一下,說實話她是不願意喊拓海來的,她陷入了一個并不合理的自我厭棄,明明是她自己(在系統的建議下)決定的事情,最後卻要拜托拓海來幫她收拾爛攤子,她已經十多年沒做過這種蠢事了,真是十分對不住拓海,可這也是唯一認識的會赢的人,光是這樣想就覺得自己沒用得丢人。但如果按照系統所謂的最優選擇的解釋,那麼可能這就是促使拓海開始賽車的契機,又或者是劇情中注定有此一章?千代看了看眼前的彪形大漢,她并不覺得對方是什麼本領高超的賽車手,尤其是對方半夜三更來山頂幫自己高中生小女友出氣,甚至有觸犯法律的意圖,讓這種弱智莽夫跟拓海比賽,完全是在侮辱拓海。
她覺得非常不甘心,但是,“系統建議您求助拓海。”728冰冷又幹癟的語音又一次在千代腦内響起,“那個,你們有手機嗎?”千代左思右想,又看了看眼前膀大腰圓的壯漢,長歎一口氣,她再也不要聽信系統建議了,
“嗯?”那男人還真從懷裡掏出個黑漆漆的直闆手機,果然跟立花店長那個一樣,還是綠屏的,千代内心一陣難掩的嫌棄,但有聊勝于無,
“那我現在找人來幫忙,行麼?”“随便你找誰,最好快一點。”男人大手一揮,顯然非常有自信,大概也是覺得像千代這樣的小姑娘不可能認識什麼好車手吧,
而在店長叫他的時候,拓海還在想怎麼會有人打電話到加油站來找他,可聽千代說自己被人堵在秋名山頂之後,他幾乎是直接把聽筒砸到了話機上就沖了出去,直接抓住了池谷的胳膊,
“池谷前輩拜托,車借我一下。”雖然不知道拓海怎麼了,但難得見到他急成這樣,池谷也來不及問為什麼,連忙掏出自己的鑰匙,阿樹跟在後面還想問什麼,拓海卻油門一踩,已經飙了出去……
“店長,拓海這是出什麼事了嗎?第一次見他這麼着急的樣子,”阿樹也十分擔心的樣子,他與拓海可是多年的好友了,他從來沒見過向來懶散的拓海露出這種神情,
“可能吧,剛才是千代打電話來的,”店長臉上也帶着隐隐的擔憂,想了想還是決定進屋給文太打電話問問,
千代有點不安地把手機還給男人,自己這次真是太魯莽了,頭一次眼裡帶着悔恨與厭棄這樣陰暗的情緒看向那倚在男人懷裡微笑的少女,不隻是信錯了那個愚蠢的系統,她也實在是錯估了這女孩的瘋狂程度,原以為都不過是文學作品裡記述的所謂不曾被傷害過所以不知道疼痛的,隻有孩子才會有的天真殘忍,如今居然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把她推上絕路,盡管已經是二十八歲的可以獨當一面的社會人了,可面對複雜的人性,也常會被打的措手不及。
已經是五月底了,可山頂的夜晚還是很冷,千代抱着雙肩搓了搓,鑽進了車裡。桐谷坐在副駕駛上一聲不吭,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怕影響到千代的情緒,她也不是沒想過立刻發動車就跑,可回頭看了一眼停在路邊的車,就算她不懂車也能看出來自己的車跟别人的差别,下山開始的那一段,豆腐車直道加速絕對跑不過的,而對方也隻要在高速行進的車尾輕輕别一下,自己跟桐谷便會一起滾下山崖。千代突然有點理解了“自己”當時吃下那麼多藥片的時候,内心的絕望,隻是那個傻姑娘臨到生命的盡頭大概都在想着不能給自己的父兄添麻煩吧,卻忘了這兩個人是她在這世上唯二能夠,也最值得依靠的人。
“……吱!”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尖銳的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突然響起,雖然覺得不太可能這麼快,但那個幹淨利落的刹車聲,還是讓她期待地沖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