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樹?”
千代愣在當場,倒是夏樹先反應過來,沖她露出個軟軟的笑來,“千代你怎麼啦,也身體不舒服嗎?”千代看着夏樹有點蒼白的嘴唇,聽着對方關切的話語,她心裡雖然有點亂,卻也還是淺淡地笑了笑,點頭道,“嗯,肚子有點疼,正好一會兒是烹饪課,就逃課來躺會兒。”
“那倒是正好,隔壁床剛走了。”夏樹大概是真的很不舒服,說着又躺下了,千代趕緊過去幫她把被子角掖好,這醫務室的冷氣開得足,她剛進屋就覺得一陣寒氣,她本來沒什麼毛病倒不覺得有什麼,可夏樹這樣纖弱的樣子,這麼吹兩下,再出去受熱,隻怕沒病都要折騰出病來。隻是沒想到這樣小小的一個動作,夏樹竟瞧着她紅了眼眶,千代低頭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按在被角的手,她心底還是有點不忍的,但也隻有那一瞬的不忍,她縮回了手,她想走,但又覺得自己這樣的舉動未免有些太顯眼,雖然她确實也不打算再與夏樹交好,但面子上的和平,她還是可以維持的,起碼,在拓海還沒有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前,她願意維持一段時間這樣的虛假繁榮。
千代抿了抿嘴,還是扭身掀開了隔壁床的被子爬了上去,她微微側頭,并不看夏樹,有些猶豫地道,
“你睡吧,我一會兒叫你。”
“……嗯。”身後的夏樹悶悶地應道,而千代卻鐵了心似的,翻過身,将後背留給了夏樹,她現在心裡亂得很,勻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來給夏樹。拓海是為了夏樹才打禦木的,雖然不知道禦木美子跟這家夥到底有什麼關系,但既然有着相同的姓氏,那禦木美子這一年多的針對跟恨意便也絕稱不上空穴來風,亞馬遜雨林的一隻蝴蝶輕輕振翅,卻引發了一個月後在德克薩斯的一場龍卷風,
千代雖然并沒有切身體會到禦木美子這一年多的欺侮,但那天的飙車事件于她來說卻是記憶猶新,雖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其實她心裡都清楚,在這件事中,夏樹也是受害者,但即便心裡再明白,但千代卻很難如從前一般毫無芥蒂地面對夏樹。
而那天在系統的指引下看到的停車場事件在此時也湧上心頭,她又想起拓海平日裡提及夏樹時的表現,這千頭萬緒的事情堆積在心口,千代隻覺得五味雜陳,不管是對拓海也好,對夏樹也罷,她此時真是一個多餘的字都說不出來。
而夏樹就在她背後,用那雙溫柔的,漂亮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但千代卻不想回頭,隻渾身僵硬地側卧在床,一雙眼死死地盯着對面牆邊的藥品櫃,一排一排從下往上細細地掃,像是讀清楚那些藥物的名稱便能給她一個答案似的,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腦海此時一片空白,她感覺自己腦子裡想了很多的事情,可仔細過一遍,又像是什麼都沒想明白,
而夏樹似乎在這樣僵冷的沉默中,明白了她的堅持,下課前兩分鐘從體育場傳來了集合哨,千代聽見夏樹從床上坐了起來,“千代,我…還是有點不舒服,一會兒就回家了,中午就不去頂樓了。”夏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很輕,卻叫千代如芒刺在背,“……”她隻能一動不動,也不曾應聲,像是睡着了,“千代,你睡着了嗎?”夏樹聲音有點顫抖,大概是哭了吧,千代聽着她的聲音有點猶豫,卻還是沒動,她有點希望夏樹不要理她了,這樣她心裡那種别扭的感覺或許能減輕一些,但夏樹卻又用那種怯生生中帶着點委屈的聲音問道,“千代,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事情了?”
“……”千代仍舊沉默以對,夏樹大概是再也受不了她這樣裝模作樣的冷淡,轉頭離開了醫務室,千代聽見了門關上的聲音,卻也還是僵着身子不動,直到她聽見夏樹的腳步遠去,而下課鈴聲也響徹整個校園,她才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臉色陰沉地往外走,卻正碰見要敲門的桐谷,“你…”“千代你,你不是來休息的嗎?怎麼睡了一覺臉色還是這麼難看?”桐谷這連珠炮似的關懷,叫千代心裡再多的不舒坦都被打斷了,隻勾着嘴角,勉強湊出個笑來,
“嗯,這屋裡太冷了,我越睡越不舒服,”“啊,那沒事吧,”“沒事,一會兒吃完飯應該就好了。”千代笑着應了一句,然而說好的吃飯的時候商量學園祭的事情,千代不僅一句話都沒回,更是在吃完飯後就跑去找近江請了下午的假,雖然拓海一再要求她去醫院瞧瞧,但千代仍舊拎着書包連彎都沒拐,直接回家去了。
“池,池谷前輩,今天沒有班嗎?”千代看着在客廳跟文太喝茶的池谷,連上樓的腳步都頓了頓,怎麼又來了?不是比完賽了麼,
“千代,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文太那雙眯縫的眼睛裡看不出關心,但嘴裡倒還是問得很殷勤,“嗯,有點不舒服,回來躺會兒。”“要去醫院看看嗎?”“……不,不用了。”千代有點好笑地搖了搖頭,到底是什麼執念一定要給她送醫院去啊,怕文太再多問什麼她趕緊加快腳步跑上樓去,
“……”關上房門,總算是獲得了片刻甯靜的千代靠在衣櫃門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
卸了勁的身子慢慢地滑坐到地上,她以前從未跟自己的弟弟像與拓海這樣親近地相處過,就算後來将弟弟接到了自己身邊照顧,因着兩個人的年歲相差有點大,她也更多地是以長姐如母的心态來看待對方的,不管對方說什麼做什麼,她幾乎都是相當專橫地直接阻攔,從來不曾考慮過對方的想法,正如從前父母對她的那樣,
可現在,面對如今拓海跟夏樹之間的感情,她卻有些不同的想法了,拓海不是小她十幾歲的孩子,而是在生理上比她還大一歲的哥哥,就算再怎麼不成熟,也是個獨立的,跟她一樣平等的人,她不該對他的感情問題橫加指導,而另一方面,
就是關于夏樹的事情,她既不能視而不見,可同時,她似乎也沒有立場跟拓海說任何阻攔的話,
從未經曆過如此情狀的千代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而且她目前,竟然也沒有任何适合的朋友或者親人來談論這個問題,非要說,她竟隻能跟728訴訴苦,而728也很合時宜地,給她發來了短信,
“您需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