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也是這震驚之色過于刺眼,涼介都忍不住輕歎一口氣,“我有時還挺好奇的,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到了開玩笑都不會的程度。”“可能是我們之間的交流還不夠多吧,”千代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她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唐突了,卻沒想到涼介居然點頭贊同了,好在他随即轉了話頭又囑咐千代道,
“一會兒回家調些鹽糖水喝,這幾天一定注意休息,晚上不可以熬夜,尤其是送貨的事情,你也停一停。”
千代側頭認真地看着他,這樣事無巨細地關懷下,是不是有那麼一種可能,涼介的那些冷靜自持,叫人緊張的威壓,都隻是表面,而潛藏在内裡的,熱血的中二青年也好,使性子一般的玩笑也罷,又或是這樣熱心細緻的叮囑,才是偶爾藏不住的那個真實的他,人,還真是複雜的生物。
“怎麼?”涼介見千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忍不住問道,“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說到賬單的事。”
“…正在算。”涼介臉上帶着些忍俊不禁的笑意,千代雖一直自覺不是花癡,但在這樣柔潤的月光下,有些夏季潮熱的風中,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美好而溫和的微笑,這家夥真不愧是boss級,千代心中咋舌,趕緊将視線移開,嘀咕道,“那可得快些,不然我就不認賬了。”
“千代,走吧。”拓海開車過來,降下窗子看向她,“嗯,”千代走過去,跟涼介揮手道别,她又說一次,“涼介,謝謝。”“别以為說的次數多,就可以抵賬。”涼介勾起嘴角,沖她擺了擺手,千代這才上了車,
“你身體真的太差了,這次是運氣好,高橋先生救了你這一次,倒不知道下次誰能在你邊上。你又不肯做體檢,那等你好些了,我幫你想些辦法鍛煉身體。”拓海擡手撫了撫她額角散下來的頭發,露出了她還有些蒼白的側臉,
“…沒,這個必要吧,”千代有點心虛地把眼睛看向窗外,“有,你要是自己不動,我就每天帶你去晨練。”“……”千代驚得回頭去看,拓海的表情裡可一絲玩笑的感覺都沒有,不是吧,她轉臉瞧着窗外對着空氣翻了個白眼,從手袋裡掏出手機來,“728,身體數據給我一下,跟着拓海晨練猝死的可能性有多大。”“您身體素質極好。”728的消息沒有了語氣加持,顯得尤其地幸災樂禍,千代有點無語地收起了手機,
“哦,這兩天做飯你也别動了,我跟老頭子負責就行。”“…嗯,我在冰箱裡放了菜的,熱一下就行,然後還有炸好的拌飯醬,蒸上飯就能吃,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病,應該明天就能好。”“高橋先生說了,你這周都要好好休息。正好這幾天學校活動,你也不用上學,就在家躺着吧。”
……千代難以置信地瞪着拓海,這人搞什麼啊…怎麼會比文太還像她爸啊,但是反駁的話又想不出來,雖然不管是誰這樣折騰一通都得中暑,但偏偏隻有她藤原千代有人管,這找誰說理去,她洩了氣,一臉委頓地賴在椅子上,感覺往後一段日子,看不到什麼希望了,她眼前一片黑沉沉。至于到了家,拓海又将這事說給文太聽,于是又被文太念叨了許久,第二次剝奪了她白天單獨出門的機會。
“……”千代有點無奈地躺在床上,看着床頭架上放着的水跟藥,是拓海配的鹽糖水,剛才她在浴室裡待得稍微久了一些拓海就開始來敲門了,這時又連電視都不讓她看,直接趕回屋裡躺下,雖然覺得有點像過保護的老父親,但,她看了看正吭哧吭哧扛着電扇進來的拓海,還是忍不住嬉笑道,“你是不是很愛我?”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熱昏頭了,這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說錯了,果不其然,拓海手裡的電扇都拿不穩當,險些砸到腳上,雖然嘎噔一聲落到地上,好在東西放穩了,可臉卻紅得要滲血,千代也有點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挪開了視線,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當然愛你了…”拓海一邊把洗好的扇葉裝上,一邊嘀咕道,“……?”千代是真的沒聽清,但她知道肯定是很了不得的話,可拓海此時已經把頭恨不能伸進風扇罩裡去了,她要是再問,隻怕拓海要把風扇罩當帽子帶走,他現在就跟那種容易受驚的獸類一樣,不能亂說話刺激他,千代隻悄悄地拿眼睛偷工摸夫地瞄拓海,眼見着他情緒平靜了些,她才慢慢地,蛇一般的從床上滑過去,捕鳥的獵手似的擒住了拓海的胳膊,“做什麼?”她這樣煞有介事,拓海愣了愣看向她,這時臉沒那麼紅了,表情也正常了許多,哪知千代笑得欠兮兮地,
“再說一遍,我愛聽。”
拓海被她氣得哭笑不得,一甩手拍在她肩上,打開她的手,轉身關上門便出去了,“快睡!”空氣裡隻剩下了些話語中的尾音,
“……”她一扭身把手機拿過來,“拓海剛才說什麼了。”她問道,手機上一個個浮現的字,叫千代的嘴角也跟着一點點翹了起來,原來如此,難怪這樣慌張地就跑掉了,千代在床上一滾,伸手把被子扯過來捂在自己臉上,一面滾一面踢着腿掩着臉大笑起來,怎麼會這麼可愛啊,千代興奮得在床上翻來滾去,就差打軍體拳了,這樣被人愛着的幸福,如同山崩海嘯,狂卷而來,叫人招架不住。她笑得眼一面咳嗽,眼淚一面淌下來,實在是累得滾不動了才松開手裡的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被人偏愛,是會上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