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加油站的工作人員的示意,涼介便将車緩緩開了出去,他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千代沒理會,隻拿後腦勺對着涼介,“我之所以沒說,是因為你一直在主動劃清關系,所以,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想在這些事情上,又有所聯系。”千代的肩膀動了動,卻隻把腦袋越發轉向了車窗外,仍舊沒什麼反應,一片沉默下,涼介見她實在不願理睬自己,也不便多解釋,隻擡手将音響的聲音稍稍調高了些,沉下心來認真開車,倒是上了高速後,千代才自己慢慢轉過身來,“不是你的問題。”她聲音發澀,聽起來是真的有些不高興,“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她摘下帽子,理了理頭發,才又将帽子戴好,“對不起。”她扁扁嘴,涼介有些驚訝地瞥了她一眼,卻見她面色一片平靜,看不出一絲不開心的神色,相較于同齡人來說,她有些過于穩重了,涼介突然覺得,比起現在這個面容沉靜的千代,剛才轉身背對着他賭氣的她,還更可愛些,現在這個仿佛戴着面具的千代,隻讓他覺得有些異樣的可憐,有點像,那天夜裡,她臉上浮現出的,與年紀不符的衰頹之态。
“為什麼道歉?”涼介問道,他第一次對眼前這個向來極有分寸的女孩,産生了一種,不可放任她如此的心情,但千代卻并沒有說話,而是安靜地盯着出風口的那串花瓣,大概是有點冷,她抱起了胳膊,涼介将溫度調高了些,但她無知無覺似的,仍然将自己蜷起來,這是沒有安全感的意思,涼介有些擔心地問道,“你還好麼?”“……”仍舊是一片沉默,過了一時,千代才緩緩開口道,“因為我誤解了你。”
“被誤解才是人生的常态。”涼介并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自然并不放在心上,但千代卻搖了搖頭道,“不是,是你之前說不應當以金錢地位區分人,我雖然深以為然,卻仍然會下意識地,因為那些并不該被那樣看重的外在條件,而忽視你作為個人的努力跟才華。仿佛因為你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就應該天然的優秀,便不會遇到茫然失措的時刻一般,但其實并不是的,不論是作為車手,還是作為學生,作為兄長,甚至隻是站在我這個角度上來看到的你,作為普通的朋友,你都是無可挑剔的,而要做好這些事,沒有一件與金錢、與地位挂鈎。這些事,我明明都心知肚明,卻仍舊固執地在心裡給你安上了那些标簽。這對你來說,有些太不公平了,你值得被人看到更多的優秀之處。”她頓了頓,又繼續道,“而且,而且,我也過于的傲慢了。我既然拒絕他人,那麼在遭人拒絕的時候,便不該感覺到惱火才是。何況,應該沒有人會這樣明顯地,當面拒絕吧。”
千代有點慘然地笑了一聲,涼介甚至錯覺如果自己回答是的話,她會哭出來的程度,“…确實,”這時候還是不要逗她了,涼介點點頭道,不如說,因為千代這一番主動的剖白,他越發認識到千代這認真到有點古闆的個性,在她的世界裡,認知對錯的界線是那麼地清晰,可對旁人的她總是那般寬容理解,對自己卻苛刻得仿佛接受不了一絲錯誤,“但我覺得,你似乎對自己過于求全責備了。”他看了一眼千代,她正歪着頭看他,好像壓根沒聽懂似的,“人在相互不了解的時候,總是會有誤會的,所以才會在一次次刷新認知中,發現彼此的可愛之處,難道不是麼?”
“……”哪會有人這麼拐彎抹角地說自己可愛的,千代瞪大了眼暗自腹诽,但随即反應過來,臉也騰地紅了,“你,你怎麼胡說八道的。”她有些惱羞成怒地轉向窗外,但也一掃剛才車内有些沉悶的氣氛,千代雖然還是背對着他,朝着窗外,但随着音樂輕輕搖晃的身子,卻暴露了她輕松的心情,而車子下了高速之後,很快便到了千代家,她把禮物跟涼介買的東西裝到一起,叫涼介負責轉交之後,便打算下車,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扭回身把門扣上了,“說起來,之前你送我去醫院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清呢,”“不必了,”涼介搖頭笑了一聲,“為什麼不必了?”千代瞪着眼,十分不解的樣子,“不急于這一時,來日方長。”涼介嘴角翹起一絲不明顯的笑意,“你…”千代說不出話,支吾了一時,才丢下一句,“你可别後悔。”逃也似的下車跑了,而她口袋裡的手機,默默地彈出一條短信,“恭喜您,您已成功完成支線任務‘再遇中裡毅’,獲得任務獎勵:桐谷緒美好感度+15,高橋涼介好感度+10,高橋啟介好感度+5,桐谷白文好感度+5,中裡毅八卦+1。”
而拓海那邊,他是有點沒理解眼前的狀況,本來見到他還很驚喜的夏樹,在見到他拿出千代準備的便當的時候,突然臉色就變了,而此時正一個人坐在湖邊生悶氣,他也問了是不是夏樹跟千代吵架了,确實之前因為千代生病的事情在難得的學園祭的時候,冷落過夏樹,他以為是因為這個事情讓她們倆之間有了嫌隙,但夏樹的反應顯然不是這麼回事,不管拓海怎麼說,她都隻靜靜地看着湖水,不知是在想什麼,拓海有點無奈,隻好将便當收了起來,拿出傘給夏樹撐在邊上,好在這樣無言的時刻并沒有持續多久,夏樹轉過頭來,歪着腦袋看他,
“千代今天做什麼去了?”看起來并不是從前提到千代時的那種親昵樣子,但拓海還是規規矩矩地應道,“她說要給别人買生日禮物,去東京了。”“東京?”夏樹有點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嗯,說是很挑剔的大小姐,如果不好好挑選的話,還不如不送。”拓海認真地轉述着千代的描述,“…這樣,”夏樹想起了那天在商場裡見到的,跟千代一起的女孩子,想來說的就是她,
“你跟千代,怎麼了?”拓海還在疑惑地詢問她,夏樹盯着拓海的眼睛,那雙淺棕色的眼睛與千代的很像,但千代的眼睛裡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東西,包容又廣大,也正因如此,她不帶情緒地看着自己的時候,才越發地顯得冰冷無情,而拓海的眼睛,并沒有那麼複雜,清澈見底,那雙眼裡隻有她,與誠摯的擔憂,他什麼都不知道,千代沒告訴他,她确實說到做到,沒有插手他們之間的關系,那她便可以再多任性一段時間嗎?還是,她皺了皺眉,得知一切的千代就像一把懸在她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随時都會落在她與拓海并不算牢靠的關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