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海上山的時候,千代已經等他很久了,而早早來到山頂的阿樹跟池谷他們,自然也是一臉期待地站在千代身側與她一起等着拓海,“你怎麼不等我自己先上來了?”拓海将車子開到起點附近,便下了車走過來問她,聽着倒像還有些委屈,千代趕緊上前攥住他的手,又将口袋裡揣得都有些溫熱的蘇打水遞給他,“對不起嘛,但畢竟是跟高橋涼介的比賽,不能有一絲馬虎的。我想着,你一個人上來,可能輪胎磨損小些,勝率也稍稍大些?”千代臉上有些惴惴不安似的神色,拓海雖然心裡好受了些,但神色間卻并沒什麼變化,隻接過水喝了一口,又道,“那家夥,真的很厲害?”
拓海的語氣淡淡的,千代這時候是真的分不出他是天然還是真有将才,所謂胸有驚雷而面若平湖,“你…”千代看着他,正想說些什麼,可周圍的人喧嘩與尖叫聲卻越來越大,倒是把千代的聲音蓋過去了,她一愣,與拓海一同将視線投過去,正是剛才還站在自己車邊上的涼介,他正踩着月色閑庭信步而來,即使是這樣燥熱的夜裡,山中也有些微微的風,輕輕地拂起涼介的劉海,在他的眼前晃動,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而那一身純白的西裝與深藍色的襯衫搭配,讓他看起來并不像是比賽的車手,甚至說,他整個人的清冷氣質都與這喧嚷吵雜的賽車現場有些格格不入,而站在他對面的拓海,雖然在那種不相契合的氣質上相似,原因卻是不同的,拓海看起來,太過于坦然了,甚至顯得有些呆呆地,千代下意識地伸手拿下了拓海手中的水瓶,後退兩步,因為周圍突然在這兩個人相視的那個瞬間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着這個瞬間,不安,激動,振奮,在這一刻都被強行地壓制了下來,
而在這個舞台上,隻有這兩個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擠進那個世界,她隻能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群馬是山城,九月入秋本應該變得涼爽起來了,但這一夜卻尤其特别,悶熱,躁動,連空氣都沉重得叫人呼吸不暢,風也悶悶地,片刻也不叫人喘息,千代無意地攥緊了手中的水瓶,這是命運的一夜,她隐隐有這樣一種預感,
涼介停在了拓海的面前,這個時刻,萬籁俱寂,他感覺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與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聲音,不是錯覺吧,他平靜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年紀輕輕,就有這種好技術,你真是讓我越發有興趣了,”
“我隻是…跑秋名山的次數比别人多,所以習慣了而已,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技術。”面對他這樣的評價,拓海的神色不改,隻是淡淡地道,“我想,你可能對我,有些誇張的誤解。”
“呵。”涼介看着拓海滿臉的淡漠甚至有些不适應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他微微擡起頭,視線落在了拓海身後的千代身上,又收回來,看向拓海,“真是會說笑話,你與千代真不愧是兄妹,你們倆似乎,都對自己并不了解。”
“…”拓海愣了愣,一轉頭,千代正在他身後,緊緊地皺着眉頭,她連緊緊抿住的唇角都挂着擔憂,而手裡則緊緊地攥着那個水瓶,變形的水瓶裡滴滴答答地滲出水來,但她渾然不覺,隻有些疑惑似的看着他,拓海安慰似的沖她眨了眨眼,又轉回臉來望向涼介,但此時的涼介已經背過身去了,
“總有一天,我們能夠暢談一番的。至于現在,”涼介一邊走着,一邊脫下身上的西裝,精工制作的白色外套,連布料都很沉重,他看似随意地一甩出去,卻壓得啟介肩頭一沉,涼介挽起了襯衫的袖子,走到了自己的車邊上,拉開車門,又轉回身看向啟介,
“大哥……”啟介想到剛才涼介在拓海來之前跟他說的那番話,這時也跟着緊張起來,他伸手拂了拂涼介身前的空氣,像是要抓住涼介似的,但又隻是将手中的空氣又攥了攥,隻在神色中流露出一絲不安來,涼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心,才抿唇笑道,“差不多可以開始了。看來今天,會有個美妙的夜晚。”
這句話便是開始的信号,啟介重重地點了點頭,擡手一拍,“清空車道!”“快!快!快!”而在史浩跟池谷的帶領下,清場,分别引導着各自車隊的賽車開向起點,衆人井然有序地各自忙碌起來,而身處這一切中心的拓海,則轉身走向了千代,“……”“緊張嗎?”千代看着他,拓海卻搖了搖頭,他伸出兩根手指在千代的眉頭抻了抻,她這才發現自己一直都皺着眉,
“我很期待。自從收到挑戰書的那天起。”像是為了證明似的,拓海伸手托起千代的雙手,讓那個被抓得不成樣子的水瓶掉到地上,她這才發現她跟拓海的手指一樣,竟都在微微地發顫,而他那雙棕褐色的眼,因着背光而顯得有些黑沉沉地,隻有眼底一絲奇異燃燒的光,像是暗夜裡遙遠的火種,并不刺眼,卻也不容忽視,他确實很興奮,“看來是我反而還更緊張些,”千代笑着歎了一聲,又捏了捏拓海的手,“那就去吧,把你迄今為止,所有學過的,經曆過的,盡情施展出來。”
“你期待我的勝利嗎?”拓海微微垂下頭,翻過手來,又捧住了千代的手,她的手背涼涼的,跟熾熱的掌心很是不同,“為什麼這麼問?”千代歪着頭柔柔地微笑着看他,而拓海則對上了她的眼睛,抿了抿唇,下定決心似的輕聲道,
“因為我不想輸。”“那就赢給我看,也帶着我去看看,群馬縣第一下坡專家所在在的,更廣闊的世界吧。”
“嗯!”拓海微微擡起千代的手,印在自己的額上,像是某種祈禱的儀式一般,然後擡起頭來,剛才那些不安穩的情緒便像是被微風吹散了一般,他眼神堅定地直起腰,走向了86,千代則默默地彎下腰又撿起了地上被捏得看不出原形的瓶子,好像這時候它還能能給她一些不多的安全感,而不知從哪裡,啟介向千代走了過來,兩人難得的,像是有了些默契似的,看着彼此不約而同地輕歎了一口氣,又忍不住一同笑了起來,
“今天這場比賽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的。”“嗯,”千代點點頭,“你想法還是與那天一樣嗎?”啟介的視線投向不遠處的FC,并沒有看千代,但話卻是對着她說的,千代想起了那時在便利店時跟啟介的一番争論,
“如果你問我是否還是與那天一樣不在乎這場比賽的結果。”千代幹巴巴地咬着嘴唇笑了一聲,她覺得自己現在可比拓海緊張多了,手裡的瓶子又開始嘎吱嘎吱地響,“我的想法确實變了,我很緊張。不管哪一方獲得勝利,都必然會開啟一個新的時代,而拓海,也絕不會再像過去那樣懵懵懂懂地,不在乎周遭一切了。他在這些比賽的過程中,成長得很快,不管是技術還是心智。”千代擡起頭看向身邊的啟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