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涼介不知是沒感受到千代那存在感極強的視線,還是早習慣了所以并不介意,隻是随意地倚着廊柱又坐了一會兒,他才稍稍起身,湊到她邊上重新坐下,
“整理好思路了?”千代歪着腦袋,唇角翹起一個頗有些頑皮的笑來,她看起來總是這樣胸有成竹,以至于涼介甚至能從她那裡看到一些世間萬物亘古不變的錯覺,而這種錯覺會給人安全感,他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決心,随即露出一絲微笑,“算是吧,雖然你是我見過最擅長分析的數據師,又這樣難得的機敏多智,但隻因為這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憑你自己去推測,未免太過不公平,也太不負責了。”
“诶,那個,等一下,在你說之前,”聽着他這番鋪陳,千代忍不住擡手做了個制止的樣子,“我有件事想先說,可以嗎?”“嗯。”涼介雖然有些不理解她此時的行為,但還是點了點頭,随即摘下了墨鏡看向千代,他五官精緻,而其中最漂亮的就是那雙眼睛,沉靜的時候如同風平浪靜的海,溫和而包容,偶爾情緒激烈的時候,便如同暗夜星火,光耀灼人,被這樣一雙眼睛盯住,千代再怎麼道心堅定,也是抗不住的,她下意識地将臉轉向了湖面,好在不遠處的湖光山色亦是美景,這下倒是能夠叫人靜下心來說話了,
“首先聲明一點,我确實想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唔,當然了,如果要編出些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可以講一籮筐,什麼出于團隊建設啦,行為分析之類的,但我覺得你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應該也不需要我說這些沒用的場面話了,我确實,很好奇,嗯,是非常好奇。”千代一邊說着一邊搖了搖頭,像是把自己都逗笑了似的翹起嘴角,她轉回頭來,初秋的暖風裡,烏亮的發絲飄飛,将她的視線割開斷裂,她擡手也摘下了自己的墨鏡,又捋了捋鬓角的亂發,将那雙澄澈的棕色眼睛轉向涼介,像是這樣便能将自己的心意傳達出去似的,那些殘存的柔和笑容仍舊殘留在她的唇角,但那雙眼裡卻隻有滿滿的認真,“但是,我想說的是,不管到底發生過什麼,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那些事并不構成我想加入計劃的理由。”
涼介有點奇異地看着千代,這是他不曾預料的發展,今天可能真的不是他的幸運日,藤原家的這對父女在短短的一個上午竟能讓他措手不及兩次,而千代似乎并沒有意識到他的情緒變化,隻是繼續道,“你有你的目的,拓海當然也有自己的想法,而我,也隻是想達成自己的願景罷了。但有一件事卻是不會變的,為了達成我們彼此的目的,我們需要這個一個共同的目标,雖然大家都知道分享秘密會讓人變得親近,可你也知道,不論多麼深厚的感情都一定會有裂隙,也必定會有争吵。”
千代帶着些不明原因的厭倦,垂下眼簾歎了口氣,随即擡起頭來,她看向涼介,眼底閃着些讓人難以忽視的堅定與野心,她說,“但是,隻有利益不會。所以,我想,目前我所知道的事情,已經足以維持我們之間的利益相關了。至于合同,雖然老爸覺得不滿意,但我會好好保存的,作為證明。”千代眼看着涼介像是還有話想反駁她,趕緊伸手先按住了他的手背,
“等下,我還沒說完,還有另一個但是,”她的言語急切,以至于險些被自己嗆到,不得不輕咳一聲作為掩飾,“但是,人畢竟不是機器,不可能永遠地按設定好的程序來走。所以,如果哪天你真的準備好了,我們之間也足夠親近,可以全然忽視那些可能産生的嫌隙,再來放心談論關于你的事情,可以嗎。”這并不是一個疑問句,涼介自然也聽得出她的抗拒,
“……”他默默地瞧着她,眼底的情緒一時翻湧,紛繁複雜,但最後還是歸于平靜,他也并沒有讓千代等很久,隻是微微翹起唇角,“那我們,合作愉快?”“嗯,合作愉快。”千代主動地伸出了手,她其實個頭不矮,畢竟已經不止一次地在班裡聽見有人叫她天空樹了,以她這樣的個頭,手自然也不小,但那也隻是作為女生,面對涼介這樣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千代的手與他放在一處,仍舊看起來很是細巧,他慢慢彎起手指,便将千代的手一點點地包進了掌中,那雙手握得很緊,卻晃動得很輕。
“看來我做了這麼久的心理準備,大概也都是無用的了。”涼介順勢拉起千代,“也不算沒用,到時候你可以省下這個步驟。”千代聳了聳肩,将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遞還給涼介,“那麼作為你加入的慶賀,去驗個光吧。”“……這實在是一件新奇得難以拒絕的禮物。”千代看了一眼涼介,忍不住皺着眉苦笑起來,但這事實在躲不過去,她當然知道近視眼拖得久了,隻會越來越嚴重,并不會有什麼改善,而且以涼介這種說一不二的性格,她要是找不出個合适的理由,隻怕是沒法子輕易推脫過去,便也沒多說什麼,跟着涼介一同去了他熟悉的眼鏡店,簡單查了一下,結果确實是近視,好在度數不高,一個二百一個一百五,考慮到她的年紀,應該隻是短暫的假性近視,可以不必着急配眼鏡,注意用眼習慣就行,
“……”面對這樣的叮囑,千代這樣的老油條也難免有些臉紅,她有些尴尬地賠笑兩聲,便把自己縮到涼介身後去了,這時她才體會到涼介這一米八三的身高好用了。“看來眼睛沒什麼問題,餓了嗎?要不要去吃點什麼?”涼介手裡拎着店裡推薦的眼藥水跟藍光眼鏡跟在千代身後出來,
“你問我?我不是出來之前才吃了嗎?你親眼看着我吃的。”千代一愣,靠在車邊歪着頭笑道,“你看看幾點了。”涼介繞到另一邊,将東西放進車裡,又伏在車頂上隔着車身伸出手,将腕表展示給千代,“?怎麼時間過得這麼快?”千代看着表盤上顯示的兩點五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向涼介,見她這樣犯傻,他的臉上也露出些柔和的笑意,“看來你是确實沒餓。不過我是真的頂不住了,要不去上次那家壽司店,我記得菜單裡有點心套餐,你也跟着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