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介的眼睛飛快地掃了一眼屋裡,“他們倆,”他難得地歎了口氣,又捏了捏眉心才道,“白文雖然比緒美小一歲,但因着輩分大,一直以長輩自居,你也看到了,緒美就算是對着啟介也沒有什麼對長輩的尊敬之心,所以白文跟她一直都很别扭,這幾天就更嚴重。”“為什麼是這幾天?”千代有點不理解似的歪了歪腦袋,
“…”涼介看了千代一眼,他眼底那些情緒有些過于複雜,又過于地莫名,她完全看不明白,好在涼介還會解釋,“因為今天你跟拓海過來補課,所以緒美跟白文便聊到你改志願的事情。”“呃……然後…?”“昨天緒美跟你提的那件事,就也跟白文拿出來講了。”涼介的用詞很克制,但千代大概是能明白的,雖然她并不覺得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但她确實清楚緒美對她是有點朋友間的獨占欲的,而正好,白文也是,他們叔侄兩個确實是流着相同血液的親人,性格上的缺點幾乎不相上下,所以緒美跟白文提這個事情,不僅是故意的,而且想來其間還有些她自己的添油加醋的描述,千代的大拇指搓了搓下巴,順着涼介的話往下捋,
“所以白文覺得不合适?然後緒美不聽他的,所以吵起來了?”涼介的視線上移看了看天,頗有些無奈地叉着腰,搖頭道,“差不多,白文不喜歡緒美這樣,說是太麻煩你。但是緒美覺得你如果不願意的話,自己會提,他在旁邊橫加指責就是多管閑事。”“…唔,明白了。”千代此時才總算明白剛才涼介的眼神是什麼意思,雖然全程都不知情,但确實,她就是這場莫名其妙的争吵的導火索,千代學着涼介的樣子,揉了揉緊皺的眉心笑了一聲,雖然有些莫名,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跟白文那次在動物園内的不歡而散,而她後面便接着落水,又加上眼睛受傷的事情,緊跟着又是拓海的比賽連着一場病,這一連串的意外,導緻她确實很久沒有跟白文正常地單獨地講過話了,這種微妙的距離感,讓她感覺白文并不至于為了這種事與緒美吵得這麼厲害,也讓她隐約察覺,這場争吵可能不止是涼介講述的内容,或者,表象跟真實本就是一場糾纏不清的羅生門。
“涼哥!”緒美拉開門探出個腦袋,臉上帶着點誇張的嬉笑表情,“我的卷子放你電腦上了,你們在講什麼?”她的眼裡看不出什麼笑意,千代跟涼介交換了個眼神才打起哈哈道,“當然是說你了,突然跟白文吵得這麼火大,我當然擔心。”千代伸手隔開拉門,把緒美摟着拉了出來,牽着她往院子裡的花叢走過去,涼介則心領神會地轉身回了房間,
“涼哥反正都告訴你了,還有什麼好問的。”緒美顯然是還沒消氣,重重地踢了一腳草叢裡的石子,“他說你什麼了,給你氣成這樣?”千代搓了搓她的胳膊,很是親昵,但緒美沒理她,反而掙了掙,好在千代抓得緊,越發哀求得緊了,“哎呀,我的好姐姐,别這樣,說嘛,求你啦!”千代擰次着身體,在緒美的肩頭蹭了蹭,不知是她的情緒累積到了極點還是千代的祈求真的有用,緒美面對着枝繁葉茂的紅楓,下意識地拽了一把,抓了滿手的碎葉子,又重重地甩到花叢裡,她怒視着院牆,
“我隻是不明白他怎麼總是那麼死闆,總是擺一副長輩的架子,明明他比我還小一歲,憑什麼就能用那種自大的态度跟我說話,明明是他跟你之間的進展不順利,為什麼要遷怒到我身上?我做錯什麼了?你都沒說什麼,憑什麼到我這裡,他就能那樣理所當然地說教,什麼不應該這樣做,應該那樣做,他跟你的關系有親近到,可以替你做出這樣的決定嗎?!”
“……”千代沒有說話,這種時刻可能也并不需要她說什麼,隻要能夠安靜地等着緒美發洩完自己的怒意就好了,但下一秒緒美就轉過臉來,看向了千代,“而且你都那麼明确地說了不喜歡他,他還是這樣以你的騎士自居,事事維護,你難道就不覺得困擾嗎?”她的眼裡映着客廳裡的光,越發顯得滿眼怒火灼灼,倒是讓千代想起之前看到的桐谷京,這姑侄倆發起火來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
“嗯…困擾倒是,暫時沒有。但确實,你說得對,白文跟我之間有些沒有解決的問題,”千代謹慎地斟酌着用詞,隻是話沒說完,“我說你啊,”緒美立刻被她這樣溫吞的态度激怒了,她憤憤地打斷千代,“所以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在那裡支支吾吾,你也這樣含糊其辭,你們之間有什麼說不得的秘密嗎?是因為确實他跟你有這麼親近,還是因為你終于發現我對你來說沒有用處,這時候又打算靠近白文了?”這樣的指控實在是嚴重,這是對千代人格的質疑,她在聽到這話的瞬間便将緒美推開了,千代立刻沉下臉瞪視着緒美,“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從一點争吵就聯想到這麼多漫無邊際的事情的,但我跟白文之間的問題,之所以沒跟你明确的給過解釋,是因為這跟你實在是不相幹。白文如果對你有什麼冒犯,我建議你對着他講,而不是在這裡揣測我對你的心意。”
“什麼叫與我不相幹,白文他敢這樣指責我,不就是因為他自覺已經跟你親近到,可以代表你了嗎?”被千代這樣生冷地瞪着,緒美的眼裡也湧起委屈的淚水,但千代的神色卻并無緩和的迹象,這是非常嚴肅的事情,她不會因為一點淚水就動搖的,
“白文說的那些話,到底代表了誰的想法,你但凡稍稍能夠回想起之前我對你千分之一的用心,就不該這樣誤會我。至于你現在的這份委屈,是希望我替你去出氣,責罵白文一通嗎?”“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千代罕見的尖銳情緒讓緒美一時愣住了,她又圓又大的眼睛呆呆地看向千代,“我隻是,”她想不出什麼辯解的話,隻能咬着嘴唇喃喃,千代看着她冷笑起來,
“我以為在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稍微也能夠理解我一點,但現在看來,對于你來說,我跟那些圍在你身邊,想要從你身上攫取利益的‘朋友’似乎并無不同,甚至我在你眼裡似乎比他們還要更壞一些,因為他們隻是純粹地想要好處,而我卻欺騙了你的感情,你是這樣想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