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了許春弦的目光,南宮敬靈若有所感的轉過頭去,二人目光交接的一瞬間,秦沅蹊的腳步似乎頓了一瞬,但是似乎又沒有。
如果說剛剛的花火表演是具象的煙味彌漫在身前,那麼現在,無形的硝煙氣息已經彌漫在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
許春弦不過一個小小醫師,既攔不了世家公子,又管不了當朝皇子,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等一會打起來之後,給受傷的人看看病,把把脈。她低頭,看到秦遇還在為老闆碎掉的兒子“哀嚎”,她一下沒繃住,活活被氣笑了。
秦沅蹊走近後,與南宮敬靈冷淡的交換了目光,然後徑直朝秦遇走了過來了。許春弦以為就是要這樣發展下去時,南宮敬靈一個敏捷的踏步,擋在了秦沅蹊面前,換下了以往那副溫溫柔柔的語氣,冷硬道:“她有些醉了,我帶她回使館休息。”
許春弦将自己放到客觀的立場上來想,南宮公子,您這就不對了呀,秦遇現在隸屬于殿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就算您真有幾年的兄妹情誼,也應當先問過殿下的意思啊,這樣貿然的要人,是不把殿下放眼裡啊。
果不其然,秦沅蹊歪着頭,眉眼中多了狠戾,他的語氣如冰:“本王宮中的事情,從未讓公子費過心吧,所以這次,依舊沒有你的事情。”他将‘從未’二字咬得極重,似乎觸到了南宮敬靈的痛點,讓他的臉色一下子就差了下來。
南宮敬靈迅速駁道:“我擅長醫術,知道該怎麼去照顧好一個酒醉的人。”
“呵,你是連酒醉和生病都分不清了嗎?”
秦沅蹊答道,他的胸腔起伏,眉宇間的戾色更重,仿佛要将對面的人活活撕碎。
二人雖然交接不過幾句話,但是每一句都能完美戳到讓對方不開心的地方,氣氛來到了冰點,仿佛針尖對上了麥芒。
“呀,你也來逛啊,怎麼剛剛沒看到你。”許春弦要被無形的利劍叉成刺猬時,秦遇終于注意到有人來了。
秦沅蹊眉眼中的戾氣一下子煙消雲散,清明的仿佛林間若隐若現小鹿清純的瞳眸。他的嘴唇微動,但是一個字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直到秦遇朝他招了招手,他才走過去。
他的心中震顫如鼓點,他知道秦遇很聽南宮敬靈的話,隻要南宮敬靈伸手攔他,他大抵就可以直接回宮了。所以他在等,在害怕,南宮敬靈一分一毫的動作、甚至是一次呼吸,都在他心中無限放大,然後讓他恐懼。
可是南宮敬靈似乎并沒有阻攔的樣子,秦沅蹊不清楚南宮敬靈對秦遇的感情隻是兄妹還是别的什麼,可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應該這樣放縱自己向前,難道他也有顧慮的事情嗎?
這種不由得的窩囊狼狽讓他渾身不自在,卻又逐漸沉溺,盡管秦遇什麼都不做,隻是正常的笑着,說着話,就讓他的整個世界搖搖欲墜。因為沒有早些遏制,藏在心底的感情逐漸長成參天大樹,要将他整個人都吞噬。
所以秦遇招招手,他就如同麻痹般走上前去。
“你剛剛去哪啦?”秦遇歪着頭問,眼中有暖色的流光轉動。
秦沅蹊一對上秦遇的眼睛,就惶了神,他輕輕拂着胸前的位置,平靜的好像在撣灰,其實心中已經驚濤巨浪,難以停歇。
秦沅蹊蹲下去,和蹲在地上的秦遇平視,他認真的盯着秦遇的眼睛,看到秦遇的半邊面龐被暖色花燈照亮,仿佛天上下凡的仙女。他想回答,卻覺得自己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每次看到她圍着南宮敬靈的身影都煩悶的繞着走而已,說出來,肯定會讓她煩,讓她覺得,你這個人真無聊。
“你說話啊你。”分明也沒過多久,秦遇就等的不耐煩了,眨着一雙困倦的眼睛問着。
“随便逛逛。”秦沅蹊道。
“怎麼不來找我。”秦遇“倏——”地站起身,雙手叉腰,怪道。
秦沅蹊一時間竟然跟不上秦遇的腦回路。他跟着站起,呆問道:“找你做什麼?”
這話一問出來,秦遇的眉頭就皺了下去,秦沅蹊也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軟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說罷,他頓了頓,語氣中有着藏不住的期待,他問:“你想見我嗎?”
秦遇的眼神一下子遲鈍起來,裡面盛滿了被揭穿的尴尬和别扭,她低下頭,小聲道:“沒有。”
許春弦自從上次狩獵時洞察到了殿下對秦遇不一般的情感後,即便是個小小醫師,也出現了撮合的心思。她略微思考了番,眼下最大的問題是将南宮敬靈支走。打小起,她家裡人就誇她機靈,因而她抱着祖母的小腿要從醫時,祖母摸了摸她的頭便允了。她看人的感情也是一樣的準,比如秦沅蹊看向秦遇的眼神沒有那麼幹淨,忍冬看向秦遇的眼神總是憧憬……可是南宮敬靈看向别人的眼神,總是疏遠和漠離。但是許春弦心裡有種感覺,南宮敬靈對秦遇的眼神不一樣,至少不是完全的兄長對妹妹,每當他的眼神看向秦遇時,總會變得沉重。原先輕飄飄的像羽毛,但是觸及了秦遇時,那眼神變得就像是滿山厚重又沉悶的雪。
許春弦暗暗打量了一番南宮敬靈,看到他隻是靜靜的站着,神色晦暗,隐約有走向前之勢,許春弦心中警鈴大作,再也等不及了,她匆匆上前,擋住了身後的秦沅蹊和秦遇,邀請道:“公子,您的醫術高明,滿城皆知,我家的老太太很想同您見上一面,交流交流醫術,不知道您可否給個面子,今晚到我們許家的使館住一晚,明早您倆切磋一番醫術,她老人家明日便要回府了。”
許春弦故作期待的樣子,但其實蔡老太太并未想見南宮敬靈。南宮敬靈的醫術确實出名,但是更多的是蠱術,老一輩的人難免覺得這樣的術法來源不正,雖然有用,但是後患無窮。之所以南宮敬靈精通蠱術的消息滿城流通,宮中的人卻對此熟視無睹,是因為有傳言道,多年前皇帝的重病也是國師用蠱術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