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湖面不斷蕩起的水波,樊望宇瞪圓了眼睛,霎時間心髒砰砰直跳,臉色因緊張而變得蒼白,耳邊仿佛僅剩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轉瞬之際,腦中唯有救人這一念頭,他來不及多想便準備跳進水中,熟料才方要動作,那邊嘩啦一聲,俞一詩已經從水下冒出了腦袋。
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她一身濕淋淋地爬回了岸邊,邊咳嗽邊郁悶,心想今天真的諸事不順,太倒黴了!
“一……”
樊望宇驟然一僵,想要過去拉她,誰知另一道身影卻比他更快速地上前,搶先一步握住了俞一詩的手,一把将其拉入懷臂彎之中:“沒事吧?”
“祝、祝少?……”俞一詩怔怔地望着對方片刻,很快便推開他站了起來,随手撥了撥頭發,低頭開始專心擰裙子上的水,“我沒事啦,就是吓了一大跳。”
祝宣退後一步,面露歉意道:“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叫你來蹚這趟渾水的。”
“沒關系,是我太粗心了,根本沒注意到旁邊……”
“這事與你無關,不必把錯攬自己頭上。”祝宣邊說邊脫下制服外套,輕輕披到她身上。
“謝謝……”俞一詩讷讷道,因寒意不自覺地裹緊了外套。
樊望宇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那兩人,眼神逐漸變得空洞。心中霎時湧上的萬般情緒,擔憂也好,不甘也好,憤怒也好,所有色彩皆從他面上褪去,時間亦如靜止一般,周圍的任何言語愈發模糊,直至徹底無法傳入他的耳中。
“一詩,你還好吧?!”才回來的海珊老遠聽到騷動,飛跑過來地扶住她,焦急地說道,“你渾身都濕透了,快點跟我去活動室換衣服!”
吵鬧之中,俞一詩在樊望宇和祝宣的目送下被海珊攙扶離去。而罪魁禍首家傑,此時已開始悄然後退,打算趁亂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你等等!”樊望宇眼疾手快,猛扯家傑衣服将其拽到自己面前,然後揪住對方領口,鐵青着臉怒問,“你為什麼要故意推人下水?她是跟你有什麼仇嗎?!”
“什……什麼,我剛才是不小心的!”家傑大驚失色,眼鏡都被吓歪了,“你可能沒看到,我純粹就是蹲太久了,站起來有點腳麻所以……”
“你騙鬼啊?”樊望宇狠狠放開他,“撞人後的表情已經出賣你了,王家傑,你就是被甘柏林收買的人對不對?其實我早就懷疑你了,你父親瀕臨破産的建築公司能被挽救,和利生集團一定脫不了關系吧?”
家傑啧了一聲,推正眼鏡道:“你沒有證據,憑什麼無端用惡意揣測我?”
“你要證據?可以。”樊望宇冷笑道,“賽前,你從宿舍摸黑偷去碼頭的樣子,在我的船邊動手動腳的樣子,還有剛才假裝腳麻推人落水的樣子,肯定早已被監控拍得一清二楚。你是不是覺得,這種小打小鬧即便被拍下行蹤,也不足以動用校方和警力來調查取證,至于你,更沒有調動和删除監控的權力。遺憾的是,這點權力樊家有,我也有。”
他的目光越發淩厲,“你可以死不承認,但我會申請把監控證據全部調出,孰是孰非,交予權威定奪。”
家傑聞言駭然。他一直相信甘柏林的說法,以為樊望宇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友誼賽前,自己給對方帆船動了手腳卻沒被追究,更叫人堅信了這點。因此他才會同意甘柏林無理的要求,給那個令甘少難堪的女生一點教訓,之後隻要馬上把她再救上來就好,可現在……
樊望宇依舊言辭冷漠:“王家傑,你耍的這種小人奸計,我本來懶得計較,既然你得寸進尺,惡意鬧事,也别怪我不顧及同學情面。”
“你不要亂說,我可沒打算把事情鬧大!”家傑攤開雙手争辯道,“你猜的沒錯,利生集團對我爹事業有恩,所以我才會聽甘柏林的話。但是我絕對沒想過要害人,從頭到尾都隻是給她來一個小小的懲罰而已……”
“而已?!”樊望宇憤怒至極,要不是祝宣拉着,他恨不得上去給對方一拳,“萬一她不會遊泳,你知道會釀成多大過錯麼?如果鬧出了人命你陪得起嗎?!”
“這不是還有救生圈嗎?不會死人的,實在不行我也會下去救她……”
“你!……”
“樊少,是我的錯!我太蠢太糊塗了,根本沒想到那麼多,對不起!”家傑立刻換成了讨好的笑容,“你看在我們也曾同舟共濟、赢了好幾場比賽的份上,要不這次就算了吧,我保證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怎麼可能算了!”
樊望宇還沒出聲,那頭的俞一詩已經換好衣服回來了,隻見她火冒三丈地指着家傑大罵,如果沒有海珊的勸阻,恐怕早就一隻鞋子丢過去了:“孬種!有什麼恩怨為啥不能當面解決,非得耍這種陰招,害我喝了好幾口水!我看你是存心想殺了我吧!報警,我要報警!”
“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樊少,你就高擡貴手,放過我吧!”家傑終于慌了,“我之前真的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因為我認識的人都會遊泳,所以我就理所當然地以為……”
“不可能。”樊望宇瞪着他臉色陰沉,冷冷地說道,“你故意破壞比賽、害人落水,不僅有違思霖校規,還涉嫌觸犯法律,你的一切所做所為,我會如實報告校方,至于最後是處分還是退學,就全權交給學校處理。”
“……”家傑無力地倒退兩步,垮下肩膀,面如土色。
俞一詩餘怒未消,氣憤地走到樊望宇和祝宣面前:“甘柏林那個小人,氣死我了!”
此刻的她已經換了一件帆船社社服,淩亂的濕發被随意紮起,不合身的寬大T恤将她身軀襯得異常嬌小,衣擺下緣是緊緻的雙腿,看得樊望宇不自覺地心亂了一下,趕緊移開視線。
“還你。”俞一詩将外套遞給祝宣,“謝謝你借我衣服,本來想帶回家洗幹淨再給你的,但想到這種制服好像不能機洗,我怕把它洗壞,所以還是不拿回去了,不好意思。”
“沒關系。”祝宣笑着接回外套搭在肩上,“不還也行,我也不缺這一件衣服。”
瞄了祝宣一眼,樊望宇臉色又黑了幾分。
“那今天就這樣,我先回家了,明天見!”向祝宣和海珊一一道了别,俞一詩本來已經準備離開,可一想到那家夥昨天的臭屁态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遲疑幾秒,她突然扭頭,氣鼓鼓地朝樊望宇做了個鬼臉。
???
樊望宇蓦然愣在原地,一頭霧水地望着俞一詩跑遠,想不明白自己今天哪裡惹到她了。
見此情景,祝宣和海珊不約而同相視一笑,在場的幾個人,除了頹唐坐到地上的家傑,大家逐漸恢複了輕松愉悅的氣氛。
一如眼下湖水夕照,甯靜而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