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蘇家敏,向民叔家的二女兒。
蘇筱寶和她從小就不太對付。
蘇家敏看見她,停下來,不知道發什麼瘋,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最近很高興很得意吧?全村都知道你考上夢溪了!”
蘇筱寶得意地回:“是啊,我考上了,怎麼樣,厲害吧?”
果然把蘇家敏臉都氣紫了。
蘇筱寶把紅包遞出去,“我可不想今天跟你吵架,這是我送給家惠姐的結婚禮金……”
“誰要你的臭禮!你給我出去!”
蘇家敏一把搶過紅包,撕了個粉碎,然後站在原地嚎啕大哭。
蘇筱寶人都傻了。
劉淑萍從房間裡出來,臉上也帶着淚痕,推了蘇家敏一下,責怪她:“你這是幹什麼?怎麼能這樣呢?”
“筱寶,對不住啊……這……”
蘇筱寶聽見房間裡的家惠姐也哭起來了,好家夥,娘仨三重奏。
她趕緊搖頭說:“沒事兒嬸子,我……我先下樓去了。”
回到院子裡她還覺得奇怪,家惠姐出嫁也不至于難過成這樣吧?
直到迎親隊伍敲敲打打地來到大門口,新郎走進院門,喜慶的氣氛突然停滞下來。
五嬸子她們看到新郎眼歪嘴斜,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都驚住了。
“怎麼長這樣……”鄉親們小聲議論。
天真無邪的孩子更是直接喊出:“醜八怪!”
村主任蘇常德趕緊把孩子都趕到一邊,高聲招呼着:“新郎來迎親了!撒糖!不然不讓進門!”
大家才反應過來,繼續熱鬧起來。
可是蘇常德轉身臉就沉了。
他把蘇向民拉到一邊,“怎麼回事!這就是你給家惠找的婆家?!”
蘇向民沉痛地閉上眼不說話。
蘇常德說:“你家有什麼困難跟村裡說,大家夥能出錢的出錢,能出力的出力,你把家惠嫁給這個麼個人,你不是害她一輩子嗎?”
蘇向民黝黑的臉上同樣是心疼不忍,在蘇常德的再三逼問下,他才說出實話。
“天賜的學費不太夠……”
蘇常德都給氣笑了:“他學費不夠就不上!出去打工!拿他姐姐的賣身錢去讀書,我看他有這個臉!”
蘇向民笨嘴拙舌地解釋:“這跟天賜沒關系,是他奶奶非讓他繼續讀,天賜上學又努力,我怕耽誤了他。”
“那你就不怕耽誤家惠?你就不怕閨女将來恨你?”
蘇向民盡是心酸,“那能咋辦……”
誰讓他們家窮。
就算不讓天賜讀書了,他也得娶媳婦,上哪湊錢?
蘇常德叉着腰,苦口婆心地勸道:“向民,這麼多年你把天賜當成親生的一樣對待,大家都說你仁義,但是你也得分清楚了,家惠家敏才是你親生的,你現在把親閨女賣了,供撿來的兒子上學,你不是犯傻嗎?”
蘇向民被罵得擡不起頭,哽咽地說:“我對不起我閨女……”
蘇常德心裡罵了聲龜孫子,撂下話:“你不心疼家惠,我這個當族叔的心疼她!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鐵了心把家惠嫁出去?隻要你不願意嫁閨女了,我就算得罪黃莊大隊,今天也得把家惠留下!”
等了半天,草班子司儀都開始催新娘出門了,蘇向民還是不吭聲。
蘇常德失望至極,揪下胸前的紅花扔到地上。
新娘告别完父母,蘇天賜作為弟弟,背起新娘一步一步朝外走。
聽着耳邊的抽泣聲,蘇天賜紅着眼睛說:“大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考上大學,就把你接回來。”
唢呐熱鬧歡慶,蘇家惠被放到小轎車的後座。
她淚眼滂沱地看着父母,可是蘇向民夫妻隻是抱在一起哭,不敢扭頭看她。
蘇家惠目光慢慢絕望,手裡的捧花認命地垂落下去。
亂糟糟的人群裡,有一個白瘦孱弱的小姑娘,看着像是吓壞了。
孫小晗彎下腰,對小表妹說:“棠棠,看見了吧,不好好上學以後就得嫁給這樣的醜八怪。”
秋棠怯怯地看着她:“那個大姐姐好可憐啊……”
孫小晗面帶鄙夷:“是她自己懦弱,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又沒人把她綁起來,難道連跑都不知道嗎?”
小姑娘迷茫地看着一地彩紙,看着前面歡歡喜喜吃大席的人群,心生恐懼,更加攥緊了表姐的手。
孫小晗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說着:“别怕,我們棠棠和她們不一樣,你記住,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将來才會有更廣闊的世界,見到更好的人。”
秋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孫小晗滿意地笑了,對她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把自行車騎過來,咱們這就回去。”
她們是新郎那邊的遠房親戚,跟着迎親隊伍過來看熱鬧的。
她今天把棠棠帶過來,就是為了讓她知道,農村的女孩子隻有讀書一條出路,如果不能出人頭地,将來就隻有嫁給這些又窮又醜的男人。
秋棠乖乖站在原地等她,看着陌生的人群和環境,小姑娘漸漸想哭。
“喂!你擋路了,讓讓!”
蘇盛跟一群小男孩推着小闆車,風風火火地沖過來,把秋棠吓得小臉煞白。
闆車差一點就撞到秋棠時,蘇盛一個急刹車停下來,沒好氣地問:“你誰啊!怎麼這麼不長眼,都說了讓你讓開!”
秋棠抽抽噎噎地哭了。
蘇筱寶本來還處于恍惚難受之中,餘光瞥見蘇盛正在欺負一個小女孩兒,立馬火冒三丈,過去揪住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