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傀儡人緩慢、生疏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蘇筱圓隻覺好像有一脈熱泉淌過她的耳膜,耳朵發起燙來。
蘇筱圓不但顔狗還聲控,聲音這麼蘇真的要命。
她搓了搓耳朵:“糖好吃嗎?傅停雲?”
傅停雲沒吃過别的東西,無從比較。
不等他回答,蘇筱圓接着說:“我做過好幾種口味,開山說橘子味的最好吃,過兩個月浣花島的橘子該熟了,今年多摘幾筐,多做幾罐送人。”
傅停雲看了眼她手裡半空的琉璃瓶,垂下眼簾。
這是他吃的第一顆糖,但顯然不是她喂的第一顆。
“爾爾。”他冷冰冰地評價。
蘇筱圓不解地睜大眼睛:“你說什麼?傅停雲?”
“你的糖,爾爾。”記性真差,自己問的轉頭就忘了。
“噢噢,你說這個呀。”這傀儡人的反射弧真是夠長的。
她又倒了一顆出來放進自己嘴裡,自言自語:“沒變質嘛,挺好吃呀……”
她吃糖時會無意識地先用舌尖輕舔一下,速度很快,一般人注意不到這麼細微的動作,但傅停雲目力過人,清楚地看見她紅潤的舌尖。
他的舌尖好像又嘗到了那種清新明媚的酸甜,舌根湧出津液,他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蘇筱圓一無所覺,蓋好蓋子,又施了個保鮮防腐的靈咒,然後走到櫃子旁,打開第二個抽屜,把糖罐放進去。
用指尖敲了敲貓爪把手:“這裡面都是吃的,你想吃什麼可以自己拿,傅停雲。”
傅停雲的靈府内開始彩光閃爍:“你想吃什麼可以自己拿,傅停雲;你想吃什麼自己拿,傅停雲……”
他任由那行字不停閃爍,也不想去碰那抽屜:“不想。”
等她發下一條指令的時候,自然能把這條覆蓋掉。
“你隻吃了一種,還有很多别的呢,葵花籽、肉脯、小魚幹什麼的……”
“都不想。”傀儡人很是強硬。
不喜歡也不用這麼強調吧,蘇筱圓心想,自己做的零食得不到賞識,終歸有點寂寞。
不過她很快就釋然了,傀儡人能吃東西,但是味覺可能和正常人類不一樣。
“不想就不想吧。”她好脾氣地笑笑,轉身拿了水桶去院子裡打水洗漱。
打了水回到屋子裡,天邊隻剩下一抹殘陽了。
屋子裡一下子暗了下來,卻還沒有暗到需要點燈。
這是每天蘇筱圓最想家的時候。
一個人坐在床前看着天色慢慢變黑,就好像掉進了時間的夾縫裡,被整個世界抛下了。
點上燈會好一些,但是修仙界的燈是燒靈石的,一小時大約要燒掉一塊下品靈石,她總是能省則省。
可是今天有點不一樣了,屋子裡多了個傀儡人,一下子滿滿當當的。
蘇筱圓走進屋裡,把木桶放在床邊,用靈力把水加熱到微微冒白氣,然後脫了鞋襪,把雙腳放進去泡,無意識地撩着水。
傅停雲垂眸,波蕩的清水中好像落了兩枚朦胧皎白的月影。
他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到了臨睡的時候,蘇筱圓有點發愁睡覺的問題。
這傀儡人的存在感太強了,半夜醒來迷迷糊糊突然看見房間裡杵着這麼一大隻,不知道會不會吓出心肌梗塞。
最好是讓他也躺下睡覺,可是隻有一張床,還這麼小。
就算蘇筱圓舍得把床讓給他,她也懷疑他能不能伸直腿。
至于把他趕到屋外去,蘇筱圓又做不出來,她是連掃地機器人都不忍心壓榨的人。
她一邊擦腳一邊問傀儡人:“傅停雲,你晚上能關機嗎?對了你應該聽不懂,就是和睡覺差不多,下個什麼指令,然後你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會。”
“那你晚上怎麼辦?站一整晚嗎?那不是很無聊?傅停雲?”
傅停雲連眼皮也沒掀一下:“不會。”
關心一個傀儡人怎麼過夜,也不知無聊的到底是誰。
蘇筱圓擦幹了腳把水潑到門外,把桶放回架子上,然後彎腰從床底下拖出一卷東西。
傅停雲眉頭動了動,她竟然連床底下都塞了東西,她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蘇筱圓把東西展開鋪在床邊,是張大約三尺寬、六尺長的墊子。
這是她用一種柔韌有彈性的靈草搓成繩子編織制成的練功墊。
雲雨宗弟子每天早晨都要練半個時辰柔體功,有點像plus版的瑜伽,包括各種匪夷所思的高難度動作,床闆太硬,做起來很不方便,她試驗了好久才做成了這張瑜伽墊。
雖然每次用完了都會擦一下,但她還是施了一個淨訣,拍了拍:“晚上你可以先睡這個墊子上……不好意思,等我進了内門,空間就會大一點,到時候多申請一張床……你躺下來試試看,傅停雲。”
傅停雲無暇理會她的解釋,現在他的靈府裡有兩行彩字了。
「你想吃什麼自己拿,傅停雲。」
「你躺下來試試看,傅停雲。」
耳邊也是兩道指令重疊在一起,循環往複。
很好,現在他知道新指令不會覆蓋舊指令,隻會雪上加霜。
“你躺下試試看,傅……”不等循環第三遍,傅停雲從善如流地躺了下來。
“對了,”蘇筱圓說,“你剛剛也沒好好泡澡,我先給你施個清體訣。”
傀儡人大約是不會出汗和分泌污垢的,但是在倉庫裡放了那麼久,又一路走回來,總是會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