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綿“啧”了一聲,到底沒再說什麼,催着她出門了。
傅停雲靜靜地站在窗前,看着少女的背影離去,輕巧的足音、呼吸聲、心跳聲和血液在她身體裡靜靜流動的聲音在他耳邊盤旋了很久,雖然很輕,但卻沒有被其他雜音蓋過。
等那些聲音也終于消散了,他才開始環顧蘇筱圓巴掌大的小窩。
力所能及的家務——沒有什麼是他力不能及的,所以要讓那行字消失,他得把所有家務都做完。
早晨起得晚了,被子枕頭一團糟。
傅停雲先把床單捋得平如紙,然後把被子展開,邊角對齊一絲不苟地疊成方塊,最後拍松枕頭放在被子上。
他又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木盆,那是昨晚蘇筱圓換下的衣裳——她有手洗衣服的習慣,外衣用一下淨訣還好,貼身衣物不用水和皂角過一下總是不安心。
傅停雲旁觀過一次,知道步驟。
衣裳上面殘留着少女身上的味道,她似乎不愛用香,所以貼身衣物上隻有淡淡的體香。
傅停雲五感異于常人,本是極淺淡的氣味,他聞起來卻是芬芳馥郁。
他面無表情地端起盆走到門外,打了桶水倒進盆裡,灑上蘇筱圓自制的淺藍色粉末攪勻,然後撈起一塊布開始揉搓。
粉末不知是什麼草木做的,帶着股青氣,遮蓋了蘇筱圓的氣味。
她的衣裳大多是雲雨宗發的,那衣物質地輕薄,是極淡的粉色薄絹做的,打濕了揉起來隻有一小團。
傅停雲揉搓完,用清水漂洗幹淨,再用靈力蒸幹,才發現那是件貼身的心衣,上面兩條細細的絆帶繞過脖子打結,下面兩條長一些,在腰後打結。
許是太薄的緣故,前面還繡了兩簇欲蓋彌彰的海棠花,繡工與她的畫技如出一轍,顯然是她自己繡的。
傅停雲喉結輕動了一下,将衣裳放在一邊,從盆裡撩起第二件。
是一條輕紗質地的亵褲。
傅停雲一不小心揉得重了些,展開一看發現那輕薄的紗褲已經被他撕扯壞了。
他對着撕破的織物蹙了蹙眉,沒有耐心再洗下去,将水倒了,剩下的衣裳用淨訣洗幹淨蒸幹,快速地疊好收進了衣箱裡。
還有“扔一下垃圾”。
傅停雲先走到抽屜櫃前,把半罐橘子糖拿出來扔掉。
人盡可食的糖,沒有留着的必要。
接着他打量四周,這屋子裡有什麼不是垃圾?
……
蘇筱圓和阮綿綿來到大門外,夏侯澈已經到了,還提前租好了翼舟,三個人坐着也很寬敞。
不知道是因為阮綿綿在,還是因為想讓師妹循序漸進,夏侯澈今天收斂了他的魅魔功力,沒有随地教學,更沒有逗她玩。
大多數時候,他像個好脾氣的鄰家大哥哥,跟在兩個小姑娘身後,陪他們逛街,給他們提東西。
蘇筱圓繃緊的弦慢慢放松下來,甚至感到了和熟人一起才有的舒适自在。
夏侯澈并未對兩個姑娘厚此薄彼,讓兩人都感覺如沐春風,但還是能明顯讓人感覺到,他的注意力在其中一人身上。
逛着逛着,阮綿綿忽然抓住蘇筱圓的胳膊,抽了抽鼻子,壓低聲音道:“小圓子,我好像聞到了宋錦書的味道。”
蘇筱圓怔了怔才明白她說的不是傀儡人,是她那渣男前未婚夫。
“他怎麼會在這裡?不可能吧?會不會是錯覺啊?”
阮綿綿皺起眉頭,目如鷹隼,仔細在人潮中搜尋:“不會有錯,他的味道我從小聞到大,就是化成灰都認得……在那邊!”
“你們先逛,我一會兒來找你們!”她扔下一句便沖了出去。
蘇筱圓想追上去,可金丹期體修的速度哪是她能趕得上的,隻好道:“綿綿你小心啊!”
阮綿綿去追渣男,蘇筱圓隻能和夏侯澈一起慢慢逛。
路過一家成衣鋪子,她往裡看了一眼,腳步不自覺地踟蹰了一下,夏侯澈便說:“筱圓師妹想進去看看麼?”
蘇筱圓越發佩服他,明明隻是下意識的動作,連她都沒明白自己的意圖,他就能及時捕捉到,并且給出最妥帖的反應。
蘇筱圓有些猶豫,那是一家賣男子服飾的鋪子,她一眼就看見架子上挂着的一條天青色發帶,上面有流雲的暗紋。
很适合傅停雲。
“可以進去稍微看一下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夏侯澈目光閃動了一下,溫柔一笑:“當然可以啊,我正好也要看看巫山祭的衣裳。”
一走進鋪子裡,不等蘇筱圓開口,夏侯澈便指着那條天青色流雲發帶道:“這條發帶不錯,筱圓師妹覺得适合我麼?”
蘇筱圓不好意思說這是她先看上的,隻能失望地點了點頭:“好看,夏侯師兄戴什麼都好看。”
夏侯澈“噗嗤”笑出聲來:“逗你玩的。你方才一眼就看上這條發帶,我怎麼能奪你所愛。”
蘇筱圓沒想到他竟然連這都看出來了。
“這是男子的發帶,”夏侯澈狀似不經意地問,“筱圓師妹是為心上人買的?”
蘇筱圓呆了呆,随即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給傀儡人買的。”
她說完臉一紅。
夏侯澈恍然大悟:“莫非昨天那條發帶也是傀儡人的?”
蘇筱圓點頭。
夏侯澈低頭注視着她的雙眼:“這麼說筱圓師妹還沒有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