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後悔對陣法動了手腳。
因為得知自己過關後,她就沒再多看他一眼。
她輕聲說了一句“那就好”,便轉身去洗漱了。
然後就呆呆地躺在床上。
傅停雲聽她呼吸的聲音就知道她沒睡着,她就像一具耗幹了靈力的傀儡人,動彈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卻還清醒着,隻是沒辦法從任何地方汲取靈氣。
她在人前還能維持往日的樣子,可一回到自己的小屋,完成了必須做的功課和複習後,她就坐在窗前發呆,或者無所事事地躺着。
她似乎并沒有生他的氣,出去回來都會和他打個招呼,但是再也不會眨巴着那雙明亮的眼睛,“傅停雲”長、“傅停雲”短地同他分享一天的瑣事,當然更不會躺在床上對着他喋喋不休。
到第三日,蘇筱圓的狀态還沒有起色。
其實她看起來并不難過,自那天之後甚至沒再哭過,假如沒見過她從前的樣子,會覺得她一切正常。
可傅停雲偏偏見過。
那天他趁着蘇筱圓外出上課,走遍了雲雨宗九島的所有河灘和溪澗,搜尋一塊長得像貓的石頭。
顯而易見,沒找到一模一樣的。
第四日,他把她的畫架、畫闆和畫筆、顔料拿出來放在桌上。
蘇筱圓回來看見,隻是說了一聲“又拿出來了啊”,就沒再理會,甚至沒有翻一下自己的舊作。
她那本總是随身帶着的皮面紙芯的小簿子,也放在桌上積了薄薄一層灰。
第五日,傅停雲抓了一隻“貓”回來。
嚴格來說那不是貓,而是一隻羅羅獸。
三界之中隻有凡界才有貓,但是一來一回太久,他不太放心蘇筱圓一個人。
于是他當天來回,去鄰洲抓了一隻芳齡三百歲,開了靈智、還不能化形的羅羅獸,原身比蘇筱圓的整個院子加屋子還大一圈。
但淩嶽仙尊說它是貓,它就得是貓。
他逼它按照蘇筱圓的畫,變成了一隻扁臉的貓。
但是他很聰明地讓它保留了原來皮毛的條紋和顔色——如果是畫上一模一樣的黃貓,未免太刻意了。
貓迫于傅停雲的淫威,在院門口老實蹲了一天,并且在見到那粉衣小女修的時候,夾着嗓子發出一聲令神獸顔面掃地的“喵”。
看見貓的刹那,蘇筱圓的雙眼倏地一亮,當即蹲下來摸它的頭:“好怪的小貓咪呀!你怎麼會在這裡?哦我知道了。”
傅停雲:知道什麼?
蘇筱圓一看那貓就是系統送來的,修仙界再怎麼物産豐饒、人傑地靈,應該也孕育不出狸花和英短的串串吧。
這算是臨終關懷嗎?
可是她一年不到就要死了,不适合養任何寵物。
她回屋裡,翻出一罐僥幸逃過傅停雲毒手的無鹽小魚幹,找了隻僥幸逃過傅停雲毒手的陶盤,全倒進去,端到門外放在地上。
她蹲在一邊看貓把魚幹吃完,忍住了沒去摸它:“對不起,我不能養你,你回去找你原來的主人吧。”
翌日,蘇筱圓下課回家,那隻貓又來了,這回瘸着一條腿前腿,好像被什麼野獸咬傷了。
蘇筱圓連忙把它抱進屋去,給它小心地清洗傷口,上藥包紮,喂水喂食,照顧了三天,見它能下地,便把它抱到門外:“下次小心點不要再被咬了啊。”
那貓還是天天在她門前徘徊,蘇筱圓隻好在院門上開了個貓洞,把食盆水盆放在院子裡,半推半就地散養了它。
傅停雲發現她并非不喜歡那隻“貓”,卻從不抱它,幾乎不去摸它,他一邊暗暗滿意,一邊又嫌棄那貓太沒用。
有了貓,蘇筱圓忙碌了一些,可還是沒有變回從前的樣子。
傅停雲的煩躁與日俱增。
如果直接燒掉一條靈脈可以把她眼裡的光重新點亮,他會毫不猶豫這麼做。
然而不行。
你可以逼一個人死,卻不能逼一個人重新快樂。
這一夜入定,他來到那縷紅線躲藏的角落——自從那夜起,它就再也沒有靠近過他。
“要怎麼做才能讓她變回以前那樣?”他問它。
它把自己團成一團,線頭牢牢地塞進線團裡。
傅停雲湧起一股焦躁:“過來。”
線團反而往角落裡縮了縮。
傅停雲走進陣中,強行把它握在手心裡。
線團越縮越小,幾乎變回了一滴血。
“你就這麼讨厭我?”傅停雲感覺到血滴在他手心裡亂撞,像是要逃。
“讨厭就讨厭。”他微微收緊手。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房中傳來輕輕的抽氣聲。
他連忙松開手,血滴“嗖”地飛到角落裡,貼着陣柱一動不動。
傅停雲即刻出定,起身沖進房中。
隻見少女仰天躺着,屈着雙腿,額頭上一片晶瑩,全是冷汗。
血腥氣從被褥中散發出來。
“我把你弄傷了?”傅停雲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無措。
“沒有……”少女的聲音細若遊絲,顯然極痛苦。
他隻是把血滴圈在手心裡,并沒有用力,誰知她竟如此脆弱,一碰就傷成這樣。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她是不是要死了?
他會不會不小心把她弄死了?
他的心跳陡然亂了起來。
“傷到哪裡了?”傅停雲掀開被子,鼻翼輕動,尋找血腥氣的源頭。
“真的不是受傷!”她聽起來有些着惱,伸手拽被子。
傅停雲略微放下心來,還有力氣搶被子,應該傷得不算太重。
他一把将被子徹底掀開,把她整個人翻過去,在她亵褲上發現一小片殷紅,蹙了蹙眉:“還說沒受傷,都流血了。”
蘇筱圓眼淚都下來了:“說了不是傷,是月經,就是月事、癸水……你這個傀儡人真是……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