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日。
孟姝戴着Toquilla遮陽帽,手提五六個包裝袋,在約定的地點等人出現。她神情恹恹的,手戀戀不舍地在包包上拂過,在路人來來往往的注視下又悻悻地把手揣兜,佯裝無事發生。
“啧啧啧,這就是親不親生的區别吧?我可從沒想到過有一天我會成為孟姝賣包的下家。”來人踩着銀色高跟,笑着左右打量。
“怎麼?我賣給你二手東西,還榮幸上了?”孟姝微笑。
不像徐瑞瑞這個經紀人隻知道些皮毛消息,王思穎已經進入了孟姝的更深一層交際圈,作為暴發戶的女兒,她曾經渴望跻身于圈子裡風投無二的孟家獨生女孟姝的身邊,攀了這麼多年關系也算在孟姝面前混上了名字。
于是,孟家的那出“狸貓換太子”,盡管捂得嚴實,姐姐妹之間的小話傳來傳去,也知道個七七八八。
王思穎一屁股坐下,木質座椅燙得她呲了兩下牙,她指着孟姝的草帽:“都賣上包了,大小姐錢不夠花了吧?還買這種破草帽做什麼,豬鼻子插蔥!一塊賣我!”
“你是二手販子嗎?”孟姝打掉帽檐上的手,慢而鄭重地把包包挪到王思穎的面前,“挑挑吧,剩下的再賣别人。”
“我想起來了,這個是你老公送你的禮物,是吧?你在群裡發過照片!”王思穎酸溜溜道,“怎麼?爹媽都圍着親生女兒轉,還以為你轉眼嫁了高枝,現在老公也靠不住了?他知道你沒錢淪落到賣包包嗎?”
盡管賣包前,孟姝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但耐不住對方刀刀往心口上戳。
本來眉間還殘存着一絲落寞的孟姝,聞言像一隻鬥志昂揚的小公雞,她揚起頭:
“這帽子貴着呢。”孟姝想解釋這是Toquilla草手工編制的,想想王思穎又不懂,改口道:“知道為什麼不賣嗎?這是許囿在我生日那天送的衆多禮物之一。”
“哦……”王思穎多看了兩眼草帽。
孟姝“啧”了一聲,抱胸昂頭:“我怎麼可能沒錢,我老公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再說,我随便接個商單幾萬到手,誰沒錢我也不會沒錢。”
王思穎真信了,視線從一摞包上又移到孟姝的臉上,試探問:
“那你包賣便宜點?”
最後,王思穎叫着司機拎着大包小包,心滿意足地擺擺手上了車,比原本孟姝挂的價格又便宜了一成拿下。
*
直到王思穎開遠,孟姝捶胸頓足。
她原地跺跺腳,看到自己腳上的施華洛世奇水晶鞋又忍不住放輕動作,這可是全手工鑲嵌的珠寶,天哪,這些高定,最好别搞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日頭正盛,烈日下一切陰影都無所遁形,有一家人說說笑笑地走入商廈打卡網紅餐廳。孟姝自己撐着把小傘,杵在同樣熱辣辣的陰影裡,目送着那一家人說說笑笑地走遠。
孟姝臉上一切生動的表情像是被曬化了,神情糊作一團,笑也笑不出,可踩在漂亮到晃眼的水晶鞋上似乎也沒有理由哭。
至少落在王思穎他們眼裡,她是命好到眼淚都不會光顧的地步。
投胎好不好另說,硬是在孟家含着二十幾年的金湯匙長大,親生女兒在外面流落了這麼多年,回來也是頂着“孟家老二”的名頭,而孟姝呢,這隻拔了毛的鳳凰又轉頭嫁給了豪門少爺。
其實,她就算不刻意地發以前姐妹群裡炫耀,也沒有人會去質疑孟姝的幸福豪門生活。可她一點都不幸福,所以她心虛,她要大張旗鼓地像是導購一樣,把每個随手扔過的禮物包裝成溢出的幸福,就好像她真的跟着自己嘴裡的描述幸福了一遭。
孟姝邊走邊用自己的水晶鞋踢着路邊的小石子,Toquilla的帽子被她拿在手裡扇風,她在想,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虛僞呢?
網上傳得“假名媛”再沸沸揚揚,圈裡人也不敢給她這位貨真價實的“假名媛”一個冷眼,可她為什麼要裝個沒完呢?
答案其實就在嘴邊。
她秀的不是恩愛,她在秀她的家,她甚至想讓這些隻言片語傳到“爸爸媽媽”的耳朵裡,讓自己上一個家的遺老們看看,她建造了一個多麼好的家,這……也是孟姝的價值。
于是,這個家必須是完美的。
老公是恪盡職守,兢兢業業的,更不會拈花惹草,敗壞家風。妻子是永遠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的。
孟姝想到這兒,不由地咬緊後槽牙。
都是許囿,那位本該守護家庭卻玩忽職守的丈夫,把這個完美的家毀掉了!
但沒關系。
她隻要剔除這個不安定因素,當她帶着老公的億萬家産重新回歸單身人設時,沒有人會再去關心這樣一位年輕貌美又身價上億的富婆是不是離異的。
*
“女士您好?需要哪款情.趣.内衣?我可以為您介紹一下。”店員熱情地小跑過來招待。
孟姝臉不紅心不跳地走過,動作卻偷感十足,“這個,包起來。”
情趣用品店裡琳琅滿目,孟姝隻覺得買完松了口氣,腳步都放慢下來,趁着店員用禮品盒打包,她四下裡好奇地打量。
直到她好奇地拎起一個銀灰色蝴蝶項圈,因為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乍一看很正常,然後蝴蝶項圈下綴出兩道銀灰色蝴蝶細鍊,看到鍊尾的夾子,孟疊忽然覺察出不對勁。
“這款也賣的很好呢!”導購小姐又跑過來,歡快地就要介紹使用方式。
情趣用品店的其餘人也投來打量的目光,當然是朝着她手裡的夾子,頓時夾子像是燙手山芋。
“也包起來。”
孟姝大跨步遞給導購,為了杜絕導購繼續推銷,直接杜絕後面丢臉的可能性。
當孟姝黑着臉拎着兩包不知所謂的東西進門時,她心裡再一次說服自己:
這些隻是拍照的道具,是勾引她那不知死活的老公回家的手段。
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