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中,蘭洛斯無法判斷自己已經在懲戒所待了多久,但少說也有五天了。他受過例行懲戒後就被丢回了僅放了一張床的小小囚室,四面易清洗材質的白牆與二十四小時打開的頂燈刺眼得讓他無法正常休息。
蘭洛斯身上的傷很痛,戴着抑制環也無法自我恢複,隻能硬熬到明天,然後再讓鞭子在傷口上再滾一遍。
他離開宋潋有好幾天了,才安穩了沒兩天的精神海又開始了無休止的翻湧,痛意與恐懼幾乎将他的大腦生生劈開,讓意志力強悍的軍雌恨不得在地上打滾。
無所謂了,反正他就快被銷毀了......這種痛苦很快就會結束。
蘭洛斯以此自我安慰,他蜷縮在小小囚室的一角,用雙臂環抱自己的身軀。忍痛的悶哼時不時從他微張着喘氣的唇瓣中洩露,冷汗将他沾滿污血的白色襯衣打濕了不知多少遍。由于精神海的崩壞,在他累到極緻卻無法入睡的時候,長久蟄伏于黑暗中的糟糕過往便會化為刀刃,将他反複淩遲。但有時,遇到宋潋後的那些美好記憶也會突然出現,替他抵擋些許沖擊。
那并不能讓他好受太多,但是片刻的安撫至少能搭建起小小的窩棚,讓蘭洛斯暫避一會兒現實的飓風。
蘭洛斯懷抱着那點珍貴的回憶進入淺眠,若有若無的淚光在他閉合的睫下忽閃。直到,開門聲将他吵醒。
“有位仁慈的大人說可以收留你,讓你免于被銷毀的懲罰。”是懲戒所的員工。
“什麼?”
“這不是在和你商量,隻是必要的通知。”亞雌的眼中劃過厭煩,他沒好氣地說。這是多好的機會啊,一般犯了這等錯事的雌蟲盼都盼不來,眼前的軍雌擺着一副勉強又不甘的姿态是在給誰看啊?那可是尊貴的諾克特恩大公啊,收留一個屢次對雄蟲不敬的軍雌!真是給臉不要臉!
面對亞雌惡劣的态度,蘭洛斯不發一言,隻是又往牆角縮了縮,他心知争辯也是無用,自己的結局早已注定。
也許明天這時候他就已經是諾克特恩的雌奴了吧,接着在半年後,與他之前所有的雌蟲一樣,被玩壞,被丢棄。
“好了,你在這裡按個手印就行了。”
“能......能再通知我的雄主一聲嗎?他也許會......”
亞雌卻隻是看了眼他的腺體後,冷哼了一聲,“你不會天真的以為,一個連标記你都不屑的雄蟲,會特意跑一趟懲戒所救你出去吧?”
“砰!”他話音剛落,鐵門就被撞開了。
“我來了蘭洛斯!久等了吧?真是倒黴啊,發生了一堆破事耽擱了我那麼久——這都怪你家的那些機器蟲,呼,呼......跑得累死我了。”随着一聲接一聲的大呼小叫,宋潋咋咋呼呼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他撐着膝蓋直喘氣,臉紅脖子粗地隔老遠沖蘭洛斯喊話。
他見蘭洛斯一身的傷慘不忍睹,更是着急,不顧自己氣還沒喘勻,就湊上前,擠到亞雌身邊。
“這是什麼?我需要在哪兒簽字?”密密匝匝的一頁蟲族文字他是一點也看不明白,但還是伸手要在白框裡簽字,蘭洛斯為他僞造的名字這些天他練了許多遍,“诶,這個族徽我在哪兒見過。”似乎,是新聞裡?
“抱歉,不是這一份。”在宋潋提起族徽時,亞雌的呼吸停滞了片刻,指尖微顫,迅速地瞥了眼宋潋後立刻關掉了手頭的文件,轉而打開另一份。
為了掩蓋心虛,亞雌轉移話題,他禮貌笑笑,哪裡還有面對蘭洛斯時的嚣張?
“我們都以為您不會來了,您的雌蟲剛才還提起您了呢,您真是很好的雄蟲。”
“真的?他這幾天很想我?”宋潋當場愣住,全然沒聽出亞雌隻是在客套,轉頭看向角落的蘭洛斯,兩眼亮晶晶的,“我這就帶你回家!”
心跳聲,震耳欲聾。
萬念俱灰時遇到的救贖,或許就是難以忘懷的,許多年後,蘭洛斯仍會常常想起人類青年的這句話。
他說,會帶他回家。
這話比任何辭藻堆砌出的情話都要動聽,在蘭洛斯漫長的生命中,從沒被任何一個人如此在乎過。他是第一個,願意飛躍67個星系,隻為帶他回家的人。
......
宋潋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他努力了一番,終于把才傍上的金主給救回來了。他再三威脅奧利要好好開車後,貼心地為蘭洛斯放下座椅,讓重傷的他可以躺着休息,還讓奧利準備了飲料點心為蘭洛斯端上。
軍雌很聽話地坐着,幾天的惡劣遭遇讓他遍體鱗傷。極力忍耐後,他的呼吸依舊粗重得惹人心疼,被冷汗浸透的單薄襯衣下,蘭洛斯随着淩亂的呼吸繃緊放松的腰腹肌肉也因痛楚時不時痙攣抽搐。
那兩束透過蜷曲投來的目光在與宋潋相撞後,很快移開了。
宋潋鬼使神差地伸手,欲撩起雌蟲額前的蜷曲金發。
卻被雌蟲躲過。
他以為主人這是要親手懲戒他,微微偏過臉,等待面頰的刺痛。
“抱歉。”這是蘭洛斯低咳着吐出的第一句話,他冰藍色的眸中含着被疼痛與高燒逼出的潮氣,膽怯地望着宋潋。他以為是自己的呼吸聲太吵鬧,惹得宋潋厭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