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瓦格大膽地把裡安這個通緝犯藏在了自家——的地窖裡。
“這樣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雌蟲丢下了這句話,導緻裡安與地窖裡那些土豆、大頭菜共處了一個晚上。
由于蟲皇具有監視帝國境内的一切終端信号的權力,裡安身上一切能與外界聯系的物品都被諾瓦格用錘子砸了。這導緻他想和蘭洛斯聯系也沒辦法,無聊的要命,隻能數土豆打發時間。
擔心蘭洛斯而焦慮到睡不着的一晚上,裡安為每個土豆起了個名字。
諾瓦格是個偏遠星出生的性格開朗的鄉下雌蟲,和他的雌父兩人住在這棟不被外界科技所侵擾的鄉村風格的雙層小樓裡,門前擁有一大塊田,和一個養了幾隻天鵝的池塘,油畫般的鄉村小屋,過着平靜的生活。
正對着池塘的是一塊采光很好的露台,上面還放着張搖椅,能躺在上面舒服地打毛線。
正是裡安所羨慕的養老生活!他決定等這事兒完了,也要帶着蘭洛斯在鄉下找個這樣的地方,過幾年好日子。
“吃飯了。”
地窖的門被敲響,以為是諾瓦格,裡安大呼小叫地問他什麼時候能放他出去。等對方走近了,裡安才看清原來是小保安的雌父。
“叔叔好。”他接過餐盤,一改那副不耐煩,仰起臉乖巧地笑着。裡安長得白白淨淨,五官又沒什麼攻擊性,一向很讨長輩的喜歡。
這次也不例外。
中年雌蟲許是沒想到裡安會那麼熱切地和自己打招呼,他愣了一刻,然後生疏地對裡安笑了下,接着便盤起腿坐在了裡安的對面。他把燈打開,那張有些衰老的面容出現在了燈光下。在徹底看清雌蟲的樣貌後,裡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他右邊的半張臉像是遭受過火災,又像是被腐蝕性液體破壞過,肌膚斑駁暗沉,有着醜陋扭曲的疤痕。
“抱歉,吓到你了。”感受到裡安因尴尬錯開的眼神後,驚惶出現在面前這個本該沉穩的中年雌蟲身上,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那樣,匆忙起身,想要離開。
“我沒有惡意。”裡安連忙說,“請留下,就當陪我聊聊天。”
雌蟲的眼神閃爍,最後吞吞吐吐地問了句,“孩子,你是亞雌嗎?”
裡安一愣,自己仍戴着當初蘭洛斯給他的,用以僞造雄蟲信息素的項鍊,雌蟲竟然無法感知到嗎?
“諾瓦格什麼也沒說,我隻知道昨天是他把你從雌奴銷毀處救出來的。”他無神的眼中流露出同情,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顯得有些難過。
雌蟲眼裡的悲傷把裡安蟄了一下,想必對方是把他當成婚後犯了錯,被雄蟲丢去銷毀處的亞雌了,他不想讓雌蟲難受,連忙把話題岔開了。
“我隻是個地球來的外族奸細,把你們的指揮官偷走了,蟲皇不高興,就要逮我回去。”他往嘴裡扒拉了幾口飯,滿不在乎道。然後又胡謅了幾個笑話,直到雌蟲的臉上出現了淺淡的笑意。
“叔,你别擔心,我家有很好的特效藥,什麼傷都能治好。等這件事結束,下次我來你家的時候就給你帶。”
“治不好了。”雌蟲搖搖頭,他情緒難得激烈,那一刻竟生出了與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傾訴過往的想法。
他是這樣想的,同時也是這樣做的。諾瓦格是他唯一的孩子,長大離開他後一直在首都星任職,他驕傲的同時卻也忍不住覺得孤單,他在獨自度過了漫長的時光後,難得遇到一個願意聽他說話的人。
“是我太笨了,太沒用了……我的雄主教訓的……有好多年了。”他一手覆蓋在側臉上,坑窪的傷口曾把他的尊嚴踐踏進泥土。
“後來我帶着那孩子離開了。”
“他一直待我很好,我為那個孩子感到驕傲。”說到此處,他有些渾濁的眼裡難得有了神采。
太無聊的故事,以至于他生怕年輕人會覺得厭煩,一說完,他的目光就緊張地在裡安身上反複遊蕩,在沒發現異樣後,他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裡安本想說些什麼安慰他,雌蟲的終端卻響了。那是一則蟲星治安部門發來的警報,隻要是接通星網的蟲族居民,都能在同一時間收到。
“報告一則緊急通知,帝國正在抓捕一名異族奸細,目前已鎖定嫌疑人正在p60星群附近活躍,請知情者速速來報。”冷漠的電子音又重複了一遍後,彈出一張嫌疑人照片。
雌蟲慌忙阖上終端,但裡安還是看清了那張照片上的正是他自己。
“我去洗碗。”雌蟲起身,覺得不放心又加了句,“不用擔心的,你在這邊很安全,沒人會知道。”
......私藏重罪嫌疑犯被發現是什麼後果?
有條類似的新聞曾在裡安刷劇的時候跳出過。雄蟲拘禁五年,雌蟲當場處決。
眼前閃過諾瓦格和他的雌父,裡安手心泌出冷汗。他是糾結的,他不願意讓不相幹的人受到牽連,同時又擔心自己貿然自首會讓害了蘭洛斯。
況且,他是諾瓦格冒了一路危險,好不容易救出來的。
内心的糾結把他置于文火上煎烤慢熬,他緊閉雙眼考慮了一會兒。
裡安留下字條後撞破了地窖的窗戶,踩着木桶,從窄小的窗框中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