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點!千刃?千刃!”謝明光拍了下解千刃的臉頰,不輕不重的,對方感受到輕微的疼痛,緩緩擡頭睜眼看他。
一片漆黑的訓練室,視線被黑暗吞噬,其它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在對方劇烈的喘息聲中他竟然聽不出動情,更多的是痛苦。
“醒醒!”謝明光不敢再拍,他看不清對方的狀态,隻得低頭,确認對方是否有受傷,等待他的卻是有些冰冷的掌心。
解千刃的手掌很涼,和氣氛格格不入,雖然一片漆黑,但謝明光知道,對方在打量他。
“千刃……你……”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溫熱的氣息猛然靠近,距離很近。
青年大概是有些神志不清了,濃郁的焦土氣息彌漫在謝明光的鼻尖,不是一個多安全的距離,近到他幾乎以為下一秒對方就會吻上來。
但沒有,解千刃隻是捧着他的臉,認真地端詳着,像是要在他的臉上找到誰人的影子一般。
“是你……”
謝明光愣了愣。
“是我……你還好嗎?千刃?”
“是你……”
“……是我。”
青年機械性地重複着這句話,謝明光也不覺得煩,隻是一遍一遍地回應着他。
男人環住解千刃的手臂緩緩收緊,雖然不知為何這些藥劑一直對他不起效果,但謝明光覺得也許自己早就被下蠱了也說不定。
他不得不承認,現在,他隻想親吻對方。
“燕雲聲……”
謝明光僵在原地。
他隻覺得手腳發寒。
原來,對方隻是産生了幻覺。
男人苦笑着,伸手摩挲青年的左嘴角。他想,如果自己沒有道德,是不是可以直接吻下去呢?被對方所愛,即使隻是作為替代品,他也甘之如饴,他願意沉溺于這片刻的虛假的歡愉。
但不行。
解千刃并不喜歡他,也從未有要尋找新歡抑或是替代品的意思。
眼前的人就像是漂泊在海裡的求生者,抱着一根已經枯朽的浮木,浮木沉沒,青年選擇将他的愛連同朽木一起埋葬。
是自己和那位名叫燕雲聲的人長得有些相似才讓青年産生幻覺了嗎?
也許是的。
但他太過痛苦了。
他第一次知道,對一個人動心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不是……”
“對不起……”
“我不是……”
男人沒有親吻青年,而是握住青年的手腕,将那隻手移開。最後,用手掌輕輕遮住青年的眼睛自己則埋在他的頸間,像是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般,他此刻能做的,也隻有不斷否認。
聽見否認的聲音,青年像是累了般,脫了力,沉沉睡去。
謝明光将人平放在地上,獨自向大門走去,他敲了敲金屬制成的大門這陳舊的金屬發出冗長的聲音,果不其然,沒有任何人來。
男人後退一步,深吸一口氣,猛地向大門撞去。
一下,兩下,三下。
這人跟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不斷重複着這一動作即使血液已經在不斷淌下。謝明光沒有出聲,隻是沉默地撞擊着大門。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昏暗的靶場裡隻能聽見男人不斷撞門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厚重的金屬門應聲倒下,上面布滿裂紋,謝明光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咬咬牙回去将解千刃抱了起來。
他的眼睛已經完全變了樣,原本正常的眼白部分變為宛如深淵一般的純黑色,虹膜的顔色徹底改變,詭異的暗紅色覆蓋住原本的漆黑,瞳孔被拉長,尖銳的豎瞳警戒着周圍。
男人似乎感到有些不适,擰着眉揉了揉雙眼,再次睜開時,眼睛已經恢複常态。他蹲下身,緩緩抱起青年,也許是空氣開始流通的緣故,青年的喘息聲聽起來沒有那麼痛苦了。
謝明光對這種藥劑反應不大,而且别人的精神力影響不到他,這些他很早就知道,他不清楚是為什麼,也從沒想過要去探究個清楚,他的内心似乎早就對這種情況适應良好,仿佛他與生俱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青年個子很高,身材勻稱,重量不輕,謝明光向外走的速度并不快。此刻他的小腹漲得難受,不是什麼藥物作用,僅僅隻是因為對懷中的人有感覺罷了。
訓練場外,日光投射而下,久違的光明讓他的雙眼微微眯起,有些不适應。他輕輕将青年放在地上,這才有時間開始打量這個人。
他知道現在最該做的就是把解千刃送去醫務室,但謝明光卻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隻想好好看看他。
青年像是感受到了他有些直白的視線,緩緩睜開眼,眼神卻十分渙散,不像是完全清醒的樣子。
解千刃沒有說話,隻安靜地看着謝明光,最後勾了勾嘴角,笑了。
室外足夠亮堂,即使是在樹蔭下也不能改變些什麼,他知道青年很少笑,更沒見過對方露出這樣的笑,像是很幸福的笑,竟顯得有些人畜無害。
不想被别人看見。
謝明光的腦海裡隻有這麼一個念頭,即使外面的世界被護欄和人造的綠化帶隔絕,他也仍舊脫下了身上的作戰服外套裹住青年将他半包裹在暗影裡。
“我其實……一直想說……我……我……”男人伸手,捧住青年的臉頰,最後,即使青年沒有醒來,他也沒有膽量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說出口,“我覺得你留長頭發更好看。”
解千刃仍舊沒有回答。謝明光能感受到對方略微側過頭,然後唇瓣與他的掌心相貼,動靜不大,他隻覺得渾身都燒了起來。
謝明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人帶到醫務室的,又不知道迪倫跟他說了些什麼,他隻是坐在病床上,無聲地發着呆。
燕雲聲是誰?
男人後知後覺。
他印象中從沒有見過叫這個名字的人,也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腦海中卻有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在翻湧,具體是什麼感覺他卻說不清道不明。
也許他曾經認識對方?有過交集抑或是什麼關聯?
這個想法閃過得實在太快,以至于謝明光沒法抓住。
現在,無論如何,謝明光不敢再細想,那個叫燕雲聲的人大概早就捷足先登了吧,畢竟連戒指都送了。
謝明光覺得,自己肯定是沒機會了,再怎麼努力都不行。
他望着醫務室窗外發呆,也是第一次有一種直觀的感受——人生真是沒意思。
他的情敵的确是不在了。
但對方一出生,就已經在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