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是他的愛人，這更是一個現代社會，但他這種穿越者都出現了，其他不科學的事就算發生了他也不會有多少意外。

解千刃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雖然覺得時夜不會傷害自己，但為了防止發生不必要的意外，他仍舊選擇警戒。

“你……”

客廳的空氣開始變得潮濕，連呼吸都開始變得粘膩起來，解千刃的手指微微曲起，想起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憶。

對水的不适和恐懼在第一個世界裡已經消減了不少，但這種被水珠攀附着的感覺仍舊不太美妙。

在他的世界裡，水是生命，也是最危險的存在。

時夜究竟怎麼了？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異變？又或者說，這就是對方，他的愛人的真面目。

室内的空間仿佛發生了某種轉變，原本隻有幾步的距離現在變得異常遙遠，原本幹淨的室内地面如今積滿了水。

借着微弱的光，解千刃能看見這些水并不是透明的而是——黑色的。

不祥、污染、厄運。

像是來自地獄的黑潮。

青年的發絲已經被水汽打濕，三三兩兩黏連在一起，白色的襯衫也并沒有幸免于難，緊貼在青年小麥色的肌膚上，露出若隐若現的膚色。

這些水不對勁。

不止是顔色，解千刃沾上液體的部分皮膚能感受到輕微的刺痛，這種情況和他故鄉，那一大片早已被污染的海洋很相似。

積水已經漫過他的腳掌，闆鞋的鞋幫并不高，解千刃的雙腳已經在水中浸泡了幾分鐘，火辣辣的痛感從雙足蔓延至全身。解千刃歎了口氣，慢慢靠近疑似罪魁禍首的“人”。

“你……究竟是什麼呢？我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即使頂着劇烈的不适感，解千刃仍舊沒有責怪的意思，從這幾個世界來看，他的愛人并沒有記憶。

如今，他隻能嘗試着去詢問對方，至于能不能得到答案就是另一回事，而他早就做好了什麼也得不到的準備。

反正，他原本就幾乎一無所有。

“哒、哒、哒。”解千刃慢慢靠近對方，一步一步，沒有任何猶豫。

青年是個倔強的人，一旦認定了什麼就很難再去改變，他需要去了解他的愛人，而不是停在原地，就這麼等着對方來接近他，來愛他。

這是不公平的。

即使不公經常存在，但起碼，在解千刃的理念中，他和他的愛人需要公平，需要平等。

這是他能夠做同時也想去做的事情。

“千刃……”沙啞的男聲打斷了青年不斷接近的身影，解千刃最終再次在兩步開外停住，就和最開始一樣。

男人的聲音有些嘶啞，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明明近在咫尺，可解千刃卻總覺得兩人的距離并不是可以輕易抹平的。

他是什麼？他來自何處？他為什麼會來到虛拟世界？

又或者隻是最簡單的問題——他的名字是什麼？

或許是青年的腳步聲太過堅定，距離不斷縮短，男人也終于緩緩擡頭——那是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泛着有些詭谲的光芒，豎瞳看起來有些可怖，所幸并沒有處于戒備狀态。男人的臉頰兩側、眼尾覆蓋着一些黑色的鱗片，解千刃沒認出所屬物種。

一道猙獰的疤縱着穿過眉毛、眼睛，最後又在下眼睑約莫一寸處戛然而止，五官産生了一些變化，身形似乎也拔高了些許。

時夜的整個右手手臂已經變幻為黑色的類似于複合铠甲的裝備，這種異化在左手也開始出現，黑色的铠甲不斷盤桓向上，男人低頭看了眼手臂，眉頭微微皺起，最後還是向前邁出一步。

兩人之間又隻有一步之遙，男人隻要一伸手，就能抓住青年。

對于不清楚底細的人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安全距離。隻是解千刃并不想錯過這麼一個可能可以了解到對方的機會，他不知道下一次要等到什麼時候，可能不久，但更大的可能是遙遙無期。

或許有那麼一天，解千刃會離開虛拟位面，脫離系統，然後再也見不到他的愛人。被改造之後他很少會感受到恐懼，現在，隻有“永别”兩個字讓他難以接受。

在第二個世界最開始的那段時間，解千刃不知用了多久才說服自己，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向前看，不要再停留在過去。後來，他認出了他的愛人，有了希望，再然後就是現在，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放開。

青年略微擡頭，和男人對視，背後的節肢慢慢伸出，黑色的眼中偶有一縷猩紅流過。

他還在等待，等待着對方接下來的話。

男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這算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以自己真實的姿态見面。對方大概是想表現得溫和一些，臉部的肌肉卻仿佛不聽使喚般擠出了一個并不算多優雅的笑。

“我……是怪物……沒有名字……”

“我記性不太好……已經忘了很多事……但你說過的，我全部記得。”

“所以……可以再講講……你的事情嗎？”

對方或許已經很久沒用這具身體說過話，以至于連一句不長的句子都要說上半天。解千刃隻是耐心地聽着，他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待。

獵手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因為他們的所有等待都會有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