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千刃沒說什麼，更不會像聖母一樣勸說時淵讓他對人類重燃希望，人和人之間都隔着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就别說人和怪物。

當然，在解千刃看來，時淵更接近于普遍意義上的“好人”，而不是大衆口中的“怪物”。

解千刃之所以願意為了基地工作，隻是為了還那份讓他死而複生的恩情，再就是那些值得被守護的人類。

即使在末世好人很少，他也願意為了為數不多的人揮動自己的武器。

不過現在他已經脫離基地，仁至義盡，因此比起時淵前面的半句話，他更在乎那後半句。解千刃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别的，發生了什麼讓對方有這種想法現在也不得而知，也許時間會告訴他答案。

總之，解千刃還挺高興。

時淵沒移開目光，解千刃也就這麼盯着他看。男人的眼睛是紅色的，乍一看可能會有些可怖，但熟悉之後也就那麼一回事，他見過的怪物太多了，豎瞳紅眼根本不算什麼。

鬼使神差地，解千刃伸手，用食指輕輕在對方眼尾處的鱗片上戳了戳——黑的，很硬，卻很光滑。等解千刃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在幹什麼時，手已經被男人抓住。

“想摸？”沒等青年回答，時淵已經将解千刃的手放在左臉頰上，指尖剛好可以再次觸碰到那些鱗片。

“我……”解千刃的耳尖有些熱，他隻是有點好奇觸感，但沒想到手比腦子快，就這麼戳了上去，還被人抓了包，時淵的反應倒是讓他有些意外，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時淵給他的觀感還是更加偏向嚴肅那一卦，“抱歉……秦夜笙……就是那個伏擊我的前同事，他也是豎瞳，也有鱗片，蛇鱗。”

時淵沒有再抓着解千刃的手，眼神飄向别處，最後隻從唇縫裡擠出一句話：“他是蛇，我是蜥蜴，我和那個人不一樣——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你。”

“什麼？”時淵的語速很快，說的句子也有些長，以至于解千刃沒一下子搞明白對方話裡的意思，但直覺告訴他，時淵似乎不高興了。

青年又想了想，的确，那次是時淵把他從那倆家夥手裡救下來的，如果沒有眼前這個男人，自己估計會選擇和他們同歸于盡。

“是不一樣……我和秦……那個人共事過一段時間，他是有點輕浮，但沒想到會這樣。”說到這個解千刃就頭疼，“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出現過幻覺，幻覺裡的人有豎瞳和鱗片，當時我隻記得那個人，以為是他。”

解千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解釋這麼一大段，聽起來還有些像是在狡辯，男人沒有看他，也不知道對方聽進去沒有。

說到秦夜笙，他突然記起來對方說“Leviathan”也跟過來了，他沒見過那怪物的樣子，也不知道如何提防，總之就是不太好惹，如果不是對手，他們跑就是。

“那現在呢？你還覺得是他？”

“我不介意再殺他一次。”男人的語氣冷漠，仿佛像是在說要碾死一隻蟲子般。

解千刃能感受到時淵越發不加遮掩的怒氣，他不好妄加猜測。

“我沒有再覺得是他。”解千刃搖頭，在見到時淵之後，又聽對方說了零星的過去，他便覺得時淵更像一些，同樣的，是本能的信任，所以他才會和時淵同行，“我和他曾經也隻是普通同事。”

一個很久之前就對他身體感興趣的同事。解千刃在心底補充，他總覺得這還是别和時淵說的好。

“你還在基地工作時，這種事情就很多吧。”時淵用陳述的語氣說着，他還記得在第一個世界時，解千刃和他說過，會有人蹲點，在他休息的地方堵他。

雖然那會兒說的不是很明确，但現在想來，那時的解千刃說的應該就是基地時期，隻是有些模糊，還需要時淵自己猜測一番。

“呃，嗯，所以有一段時間我都在外邊休息。”解千刃沒敢再看時淵，聽對方的口氣，大概是猜出來的，從哪開始猜測的就不知道了，“不是很想跟他們發展什麼。”

“不是你的錯。”時淵道。

他想，還好自己的鱗片給了解千刃活下去和變強的機會，否則，他也沒機會再見到青年，更别說相識和相愛。

“嗯。”解千刃不知道再說些什麼，隻覺得時淵很善解人意，他想起在被惡魔偷襲前那未問出口的問題，雖然很不想面對現實，但那天總要到來的，“如果這場遊戲最後隻剩我們兩個怎麼辦？”

時淵沒出聲，解千刃也不惱，就這麼雙手環膝等待對方回答，等得他有些困了，連帶意識都很朦胧時，他才聽見對方不算很大聲的回答。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傷害你，這是我的承諾。”

半睡半醒之間，青年沒有回答，隻覺得腦袋一沉，然後靠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

第二天，醒來時，篝火已經滅了，解千刃坐起身，才發覺自己昨天又睡着了，時淵又獨自守了一晚上夜。

身上的皮風衣還是一如既往地有分量，鬼使神差地，他拿起風衣，略微靠近鼻尖——有股海風的味道，還有獨屬于時淵的健康男性的氣息，蓋在他身上一晚，竟也沒有散去。

“醒了？吃點東西吧。”

解千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發現時淵就在身後，他吓了一大跳，趕緊将抓着風衣的手松開。

“感冒了？臉這麼紅？”時淵遞給解千刃一個赤紅色的果子，并沒有看見解千刃在做什麼。

“沒有，就是有點熱。”解千刃一方面覺得自己像個變态，一方面又覺得不好意思，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隻能把一切歸咎于時淵的氣息太過讓人安心。

曾經……他們到底是怎麼生活在一起的？除了他和時淵沒有别人的地球，他們平時都做什麼？會像現在這樣聊天嗎？

應該會的，否則一切都不會這麼輕車熟路。

那又是什麼契機讓他們來到了這裡？

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跟有些魔怔了一般，他以前從不這樣。

留給解千刃的問題還有很多很多，但同樣的，他還有很多時間去思考答案。

他們行進了好幾天，解決了一堆伏擊他們妄圖搶奪物資或是裝備的參賽者，最後，終于擺脫了郁郁蔥蔥的森林來到了一處像是荒漠的地方。

現在，他們位于雨林和荒漠的交接地帶，一片由雨林延伸出來的小綠洲。解千刃看向荒漠遠遠眺去，連個人影都沒有，寸草不生的，更别說食物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