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四十七分
我拖着他的屍體走進單元樓。
他比我想象中更沉。血從他的小腹滲出來,像一隻漏水的暖水袋,而濕透的外套像一塊腐肉挂在我的肩膀上,黏糊糊的,像一團用過之後被丢棄的抹布。
他的血早就涼了,可我總感覺我的左半邊身子還是熱的,像發燒,又像他摟我時殘留的餘溫。
鑰匙插進門鎖,咔哒一聲。
我把他往懷裡托了托。
他已經冷了,僵了。但我心裡泛起一種無以言說的幸福。
門邊鄰居家的貓在叫,像是察覺到什麼。我趕緊用後背抵住門闆,一腳将門踹上,門内瞬間歸于寂靜。
我正好看到地上有一張水費催繳單,是上個月的,估計是剛才關門太急被吹下來了——
65噸。
或許算是異常地多,但我已經不在意了。
我脫下自己沾滿血的外套,把它蓋在他身上。他安安靜靜地躺在沙發上,真像個布娃娃。
茶幾上的化妝品還攤着,粉底液瓶蓋開着,泵口幹成了一塊。
但現在我卻覺得距離我對着鏡子小心翼翼塗上口紅的那一刻已經過去了一萬年之久。
我也想不起來,當時我是什麼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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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十五分
為了省錢,浴室熱水器平時都關着,回家後得打開現燒。
今天好像燒得比平時慢。
我隻好坐在馬桶上等它燒開。
水燒開了。
我把他搬進浴缸,打開噴頭,水溫38度,和過去五年每次自己洗澡時一樣,剛剛好。
他頭埋在我胸口,老老實實讓我折騰來折騰去。
他的頭發像海草一樣在水裡漂着,眼睛卻閉着,安靜得像累到睡着了。
說來給他洗澡和給自己洗澡真是不一樣,最起碼他的頭發不會打結堵住排水口,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比如他實在太重了,我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挪動他一點點。
然後我也脫光了,跨進浴缸,泡在他懷裡。
我們像兩具腐爛的屍體纏在一起。
剛進去的時候水抗拒着翻騰着,後來就風平浪靜了,我聽見自己的心跳也慢了下來。
翻雲覆雨一番後,我裹着浴巾出來,找出吹風機給他吹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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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零三分
他半躺在沙發上,我跪在地毯上給他梳頭。
明明他來見我時的發型很帥的,可我卻怎麼也吹不出那種感覺,隻好草草吹了個還算的過去的,好在除了我也沒人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