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渝望着女人,突然笑了出來:“我表妹跟我說,坐船出海隻要三十塊。”
女人的笑容僵在布滿皺紋的臉上,随後很快又擠出抹笑容:“哎呀,你看我嘴快說錯了,就是三十塊而已。”
安思渝沒有再跟她争辯,随她一起來到小漁船前。
漁船前已經站滿了很多人,有學生,也有外地遊客。
女人拖來一大塊厚實的泡沫塊,讓大家踩上去坐船。
安思渝踩過泡沫塊坐上船,拿起位置上的救生衣,低頭扣起救生衣的一排排扣子。
扣完扣子一擡頭,便撞見裴寂登上漁船的身影。
……
安思渝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道為什麼,在哪裡都能遇到他。
裴寂徑直走了過來,走到了安思渝旁邊的位置上,拿起救生衣坐下。
—
眼見船上的乘客都已經坐好,剛才攬客的老年女人也走上了船。
拿來了個二維碼牌子,走到乘客面前,給乘客掃碼付錢。
多少錢啊?“坐在前面的東北大姨扯着嗓子問道。
“八十。”攬客的女人應了聲。
什麼八十?
不是已經說好三十了嘛。
“不是三十嗎?”安思渝一頭霧水,開口問道。
“八十。”攬客的女人繼續堅持道。
“之前又說是三十。”安思渝小聲地嘟囔着。
裴寂扯了扯安思渝的衣袖,安思渝轉頭望向他。
原本就心煩意亂,不知道他又要添什麼賭。
“她要宰外地遊客。”裴寂湊到安思渝耳邊,小聲地提醒道。
安思渝:“……”
于是終于,安思渝安心地付了三十塊過去。
攬客女人的手機并沒有傳來收款的聲音。
與其說是攬客女人對乘客的信任或者說是女人對收款提示音流程的不會搞,安思渝更堅信那隻是女人為了方便宰懵懂無知的乘客的手段。
收好了錢,大家也都穿好了救生衣。
眼見時機差不多,船上開船的男人發動了船的引擎。
“嘭嘭嘭——”,船一開動,引擎發出巨大的響聲。
漁船飛快地劃過墨綠色的海水,在船的兩側激起巨大的雪白水瀑。
安思渝坐在船邊,頭發被呼嘯的海風吹得淩亂。
她驚奇地望着湛藍天穹上振動着雙翼的海鷗,望着無邊無際的浩瀚海洋,在心中感慨着大自然的美妙。
墨綠的海水,在海風的刮擾下,形成一層層一座座連綿的水型山巒。
墨綠的海水,在漁船的飛快行駛下,形成一大片激蕩的雪花水瀑。
安思渝伸出手,靠近水瀑。
瞬間,海水将手浸濕,冰冰涼涼的感覺傳入神經,直達心髒。
在安思渝與海水的自娛自樂中,漁船很快就駕駛到了海豚的栖息之地。
漁船行駛的速度慢了下來。
乘客們都伸長脖子,仔細地觀察着海面的動靜,尋找海豚的身影。
“海豚,海豚——”前面的男人激動地喊了出來。
大家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可海豚早已經又潛回了海下,不見蹤影。
漁船在海洋上漂浮着。
大家等了許久都沒見到有海豚的身影,士氣漸漸消沉。
開船的男人等了許久,都不見再有海豚的身影。
最終得出來了運氣不好的結論,準備發動漁船,打道回府。
正當安思渝以為無緣見到海豚,萬念俱灰時,突然聽到前面的一個小女孩驚呼:“出來了!”
安思渝瞬間擡起頭來,隻見前面的海面上,三條海豚在追逐嬉戲。
一下子潛下海,一下子又躍出海面。
兩道粉色,一道灰色的身影,在浪濤中起伏。每一次擺尾,海面上都綻開出一朵朵雪白的水晶蒲公英。
安思渝急忙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将這溫馨的一幕拍了下來。
—
乘船回去的路上,安思渝仰頭望着在湛藍天空中盤旋飛翔的海鷗。
想起剛才看到的海豚溫馨的一家三口,心中越發酸澀。
一滴淚砸落下來,砸落在救生衣上。
爸,媽。
我一個人來到南越灣了。
我看到了海豚,我一個人完成了我們當初的諾言。
爸,媽。
我好想你們……
“海鷗不再眷戀大海,可以飛更高~~”身旁坐着的裴寂突如其來地哼起了歌。
我不想飛很高,我不想要錢要名,我不想成為萬人追捧的作家名人,我隻想要待在爸媽身邊。
僅此而已。
安思渝此刻很想放聲大哭,但周圍坐着太多人。
她隻能倔強地别過臉,擦去眼角的淚水,生怕裴寂發現異常。
—
漁船到岸停靠時,安思渝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攬客女人拖來了剛才那塊厚實的泡沫塊,給乘客墊腳下船。
可泡沫塊在海水面上漂浮着,左右動蕩,并不穩固。
前面的女生下去時跳得急切,踩到沙灘時還因為慣性踉跄了幾步。
到了安思渝,她便有些心生畏懼起來。
瞧了兩眼泡沫塊,又瞧了兩眼沙灘,猶豫不決。
正當安思渝打算硬着頭皮踩下去時,事情發生了轉機。
——原本先安思渝幾個人下船的裴寂,回頭看到安思渝猶豫不決的模樣,于是沒有絲毫猶豫便走上前來,一手壓着泡沫塊,一手伸出來遞到安思渝面前,想扶她下船。
安思渝望着面前仰着頭,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裴寂。再偏過頭望向他朝自己遞來的那隻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
她隻覺得大腦瞬間宕機,完全一片空白,轉不過來。
這大哥,對誰都那麼熱心腸的嗎?
那自己先前還真是誤會他了。
當真如林清清所說般啊——神愛衆人。
安思渝猶豫片刻,最終沒有握上裴寂的手,隻是搭了把他的手臂便跳了下來。
裴寂望着安思渝蹦跶下來的身影,錯愕地收回了自己張開的手,臉上閃過一絲異色。
但這一切安思渝都渾然不知。
安思渝轉過身來,望着裴寂,笑道:“謝謝你啊,你人真好。”
“不用。”裴寂淡淡的回應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仿佛這次幫助,隻是無心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