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他猛地扭頭回來,正好瞧見了那名使者也在幫着清理周遭。他和中年女子不同,一眼便認出此人是誰的心腹。
某地原本覺得不合理的事情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們中間極早就有了背叛投誠的人。
看着對面人令人恐懼的笑容,他忽然覺得當頭澆下來一盆冷水,将這段時間的得意與暢快沖洗一空。不論是最開始的時候還是現在,他始終覺得姚文君這個人十分古怪,或許……他們先前做出的決定實在是太草率了。
虞地對于她,似乎根本不重要。
姚文君笑着擡了擡手,示意人上前将這人先行帶下去。擦肩而過的時候,那人聽到了她壓低的聲音:
“你是個聰明人。”
那名男子明白了姚文君話中的意思,沒有再掙紮,而是有些恍惚地被拖到了後面。餘下的人也被一一帶下去。其餘人在這家夥的提醒下也明白了眼前的老者是誰,紛紛将憤怒發洩到此人身上。
使者打量了對自己謾罵的這群人,然後笑着開口:
“老夫自認算不得名士,小節有失、大節有損,但這個世道上需要的就是這種人。”
唯有不擇手段才能更高效、迅捷地解決可能會出現的問題,避免付出更大的代價。那些人在掙紮過後還是被兵卒拖了下去,隻留下寥寥幾人站在臨時的營帳中。
使者笑着搖了搖頭:
“曾經有人問我是否後悔過,我回答是,但是如果回到那個時候,仍舊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幾位族老的性命讓他背上了幾十年的罵名,甚至在之後锒铛入獄。
在所有人的讨伐之下,已至而立之年的自己幾乎都要動搖了,是不是那個選擇是不對的,就連最親近的人也割袍斷義。最後是現在的主人力保方讓自己重新走到了其他人的面前,但時不時仍受到攻讦。
他已經老了,不知道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多久,所能做的不過是多尋找些能用的人才,或是為他鋪一條路。
但有才識之人多出于顯貴家族,使者敏銳察覺到那些隻知道清談集會的人早晚要被舍棄,想着悉心教導些學生,總有能成事的。不過還沒等到那一天,姚文君便先來了這邊,将原本的計劃全部打斷。
很可惜絕大多數孩子在經曆周圍人的排擠和灌輸之後還是認可了那一套延續的無形守則,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但……
使者回想起那一群年齡不一的人,在自己詢問時有不與自己對視的,也有若有所思的,沒有人說話,但他透過那層皮囊能看清楚掩藏在平靜之下的驚濤駭浪。
這種感覺太熟悉。
那些原本十分重要的身份在眼下都不重要了。強加的思想與由内而外生出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前者會因為環境而輕易改變,後者卻隻會被不斷壓抑,最後爆發。
原本他決定已經沒什麼希望了,但看到姚文君和那名叫做聞儀的家夥,他嗅聞到了些不一樣的氣息。某些東西似乎變得觸手可及,不過眼下還不着急,這裡離他們的大本營還有些距離,不着急。
使者笑着搖了搖頭,一遍撚着胡須,一邊往之前約定好的地方走去。
*
朝娘和其他兩人被分到了同一間房屋裡,等她回來的時候二人也已經安頓下來了,眼下正在院子裡忙活着什麼。新占領這邊的兵卒不僅給他們提供了些許食物,還暫時提供了遮風避雨的地方。
一人是自來熟的,看着朝娘有些遲疑,笑着遞過去一碗熬好的粥,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快過來吃些,這幾天累着了吧?”
朝娘還沉浸在之前的思緒之中,驟然間被打斷,擡起頭眼中多了點茫然,喝了小半碗才回過神來。
“啊……多謝?”
先前遞過來碗的那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另一人也抿了抿嘴,哪怕沒有出聲,周圍人也能感覺到這人的愉悅。
“不用那麼客氣,我是執,旁邊的是加牙,這是那些人帶過來的,你先趁熱喝些。”這兩人正是先前的中年女子和身邊的心腹,隻不過不知為何兩人混在了這裡。
朝娘不知要如何回應,一邊的中年女子加牙開口解圍,語氣十分溫和,讓人忍不住贊歎同:
“不論是不是,接下來都要一起生活好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