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亦也知道行刺主謀是太子,故意把供香安排到禮部,是為了提點太子,但太子是不懼怕被楊亦知道他有殺心的,刺客被滅口也不是他做的。
那朱泉為什麼還要追查逃走的六個人?
原來以為是為了滅口或者甩鍋,現在看來不是。
不像太子的命令,就隻能是朱泉自己的意思了。
孫正墨道:“也許,朱泉不是太子重要心腹,不知情,隻是怕楊亦為難太子,所以自作主張。”
風嶼落看到她神色有些疑慮,像是在掩飾,心裡一動,沒有追問下去。
他們不知道孫正墨的計劃,她也沒說,很多事看起來莫名其妙,風嶼落和山無州被牽着繞圈子,也許都是這些人做局的結果。
可能要到最後,楊亦被定死,才知道每個人的用意。
又過了一天,孫正墨将打包好的香品分别給劉總管、朱大人、楊将軍送過去,同時送錢,表明尋求後宮用香的機會。
在錢财開道下,皇帝壽誕前一天,扶卿木來随安香坊了。
二十出頭,穿内廷紅衣官服,戴黑色官帽,面色冷酷,随行還有兩個管事嬷嬷,四個宮女和兩隊侍衛。
孫正墨将做好的兩盒香奉上。
風嶼落和山無州站在身後。
空氣都跟靜止一樣。
嚴肅靜默中,扶卿木打開盒子檢查。
鳳凰香,獻給皇後的,是用青玉雕刻的容器,圓弧蓋子上面有兩隻展翅欲飛的鳳凰。古樸,典雅。
龍禹香,給皇帝的,是方方正正的鎏金容器,金龍盤柱,氣勢磅礴,一看就是至尊用品。
孫正墨雖然在用料方面糊弄了,但這焚香容器還挺像樣子的。
身後兩個嬷嬷也依次檢查過,确認沒有問題,将盒子關好,退到屋外。
門關上後,扶卿木一把扯下帽子,端起茶一飲而盡,坐下後苦着臉感慨:“這天熱死我了。”
孫正墨拿竹木扇子給她扇風,笑道:“誰讓你親自過來了。”
扶卿木說:“此等要事,我當然親自來,不然沒有參與感。”說着她想起什麼似的,轉頭看向山無州和風嶼落。
“你們就是新來的夥計?聽說你們可厲害了。”
風嶼落仔細看她眼睛,拱手道:“見過大人。”
“不客氣!”
扶卿木看起來在皇後身邊被養的很好,除了在下屬面前要裝一下外,滿身朝氣,她從椅子上彈起來,拿起帽子翻眼睛給自己戴上,嘟囔道,“我要回去了。”
孫正墨送走她,靠在門邊喘氣,似乎壓了心事。
山無州看她如此,猜想她們要做的事就在明天了,便道:“有什麼要我們配合的嗎?”
楊亦罪孽深重,罪有應得,不知道孫正墨要用什麼辦法殺楊亦,山無州想提前知道一些,避免自己再出手不小心阻攔。
孫正墨轉身時候滿臉興奮,拍手道:“确實有,我們來盤點庫存。”
“?”
“如果我做的香讓皇帝皇後都滿意,那後宮用香就是我們随安香坊的了。快把貨都包起來,咱們收拾收拾準備賺錢了!”
報仇前夕心志堅定,淡然從容,甚至還不忘掙錢,這是何等氣魄!
不過賺錢是孫老闆強烈心願之一,如今要實現了,風嶼落為她高興。
他道:“恭喜發财!哎,如果一開始就這樣打算制香獻給帝後,那是不是就不用賄賂徐公公劉公公,也就沒後來查案奔波坐牢又查案還搭進去二十萬的事了。”
孫正墨腳滑差點摔地上。
她突然沉默了。
山無州也陷入沉思。
風嶼落:“……”
他扇了一下自己,哈哈幹笑着去後院找精美盒子了。
山無州跟上來,有點好笑地喊了聲:“師祖。”
“幹什麼?”
“你說,如果一開始我們就去打聽孫正墨的過去,知道五年前的慘案因果,也就能清楚知道所有人的行為和目的,這些天也不用查案查到奔潰走許多彎路了吧?”
“……”風嶼落喊道,“你這年輕人怎麼回事,說話沒輕沒重的,淨紮别人心窩子。”
這人還倒打一耙呢。
半晌,風嶼落歎道:“當年我早早就把掌門之位給你師父,現在看來真是明智之舉。”
山無州笑而不語。
風嶼落搬盒子,瞅他一眼,又道:“我很擔心明天。”
山無州歎道:“怕孫老闆計劃失敗麼?”
風嶼落道:“當年,楊亦很敏銳地察覺皇帝心思,那這次刺殺案,楊亦難道不會更警惕嗎?”
他認為,五年前皇帝動過心思,太子也被得罪了,到今天,太子明确動手,皇帝心思隻會更甚,楊亦想自保,出路隻能往上走,即擁立别的皇子,或者自己來。
在這種情況下,萬一他真的起兵怎麼辦?
明天的壽誕之日,皇室宗親都在,百官雲集,楊亦要是動手,一把刀砍下去,能死好多人。
于是午後,他們去将軍府屋頂,盯着楊亦的動靜。
他們能做的,就是幫着多看一點。
屋頂特别熱,被太陽暴曬,兩人相視,同時一歎。
風嶼落道:“你隻要觀察即可,不要出手,有什麼事讓我來。”
“為什麼?”山無州問。他已經發現了,很多事,師祖都不讓他做,而原因看着也不像是怕有危險。
風嶼落見他不理解,還奇怪了一瞬,道:“你天生靈氣重,但福氣弱,太差太險惡的事情你不能沾,會影響你成長。我們專門給你取的山無州這個名字,為的是好養活。你師父沒跟你說嗎?”
山無州确實不記得了,臉色有點怪:“所以你那時候總是在我衣服上抹灰,讓我在泥地裡打滾,讓我在山上跑,還給我很醜的吊墜,都是為了壓靈氣嗎?”
“是呀,沾點地氣,好養活。”當然其中也有風嶼落手賤的原因,但他不能說,打不過。
隔了這麼多年才清楚原委,山無州心裡憋得慌,越想越氣,又越想越溫馨,幹脆扭過頭不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