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小心翼翼地推開家門,暗自祈禱自己可以蒙混過關。
客廳的桌面上杯盤狼藉,預示着這裡前不久有一場盛大的家庭聚餐。
“伊麗莎白?”
昏黃陰影裡突然響起的男聲如驚雷炸響,吓得伊麗莎白一個激靈。
“爸、爸爸……”伊麗莎白好不容易擠出一句稱呼,先前想好的什麼借口說辭,此刻統統忘得精光。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是從外頭回來的嗎?”
“啪嗒——”客廳的燈光驟然亮起,刺得人睜不開眼。
威爾遜先生端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慘白的頂光将他高聳的眉骨投下大片的陰影,他目光銳利地鎖定在女兒身上:“順帶解釋一下,你這身……從哪來的?”
“爸爸,我……”伊麗莎白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她望着父親陰沉的面容,喉嚨發緊:“對不起我不該偷跑出去都是我的錯……”
“我問你這身禮服是哪來的!”威爾遜先生猛地起身,壁爐的火焰随之劇烈搖晃,在他臉上投射出混亂的光影。
伊麗莎白吓得結巴:“是、是赫伯夫人送的。”
“所以你還是去了聖誕舞會。你忘記我對你的警告了嗎?
“不——”
然而再多的解釋也是蒼白的,威爾遜先生隻相信自己看見的。他來回踱着步子,打量着大女兒的着裝:“你這身料子起碼值二十鎊,她為什麼會送禮物給你?回答我——”
如果說剛剛在書房被當衆責難,伊麗莎白隻覺得難堪、羞愧,那麼此刻面對父親的“審訊”,她又添了一分委屈。
這是父親為了理查德第三次對她發火了,比過去十六年加起來還多。
“這、該不會……是你偷的吧?”威爾遜先生又驚又怒,上揚的尾音震得家裡唯一的電燈微微晃動。
伊麗莎白死死咬住下唇,鹹澀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聽見響動,科琳帶着雙胞胎沖了下來,雖然她跟伊麗莎白一向不合,但此刻也顧不得這些了。
“爸爸,今天太晚了,大家都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行嗎?”科琳試圖勸解。
貝拉躲在艾米麗身後,身體瑟瑟發抖,無聲地啜泣着。
艾米麗則急忙上前拉住父親的手臂:“爸爸,你别生氣了,伊麗莎白肯定知道錯了。”
然而,威爾遜先生正處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任何勸解。
“我不是說過,除了安珀,誰都不準去赫伯莊園嘛!為什麼還讓她跑了出去?是誰把她放走的?”他的目光在幾個女兒身上掃視,語氣嚴厲。
四姐妹低着頭,一言不發。
威爾遜先生譏諷道:“呵,翅膀長硬了,都學會陽奉陰違了!
“好,好的很呐,我這一生清清白白,竟養出你們這樣叛逆的孩子!”
這聲冷笑成了壓垮伊麗莎白的最後一根稻草,積壓了整晚的委屈與屈辱終于沖破了理智的防線。
她徹底爆發了,朝着威爾遜先生嘶吼:“别問了!是我!隻有我!是我偷穿了夫人的禮裙跟理查德約會,結果被管家太太撞見告到了夫人那裡!我愛理查德,他也愛我!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我受夠了漏風的屋子,受夠了穿人家的舊裙子!我不想為了生計到處奔波,也不想像媽媽一樣伺候一家老小!”内心的不甘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伊麗莎白直視着眼前這個所謂父親的男人,一字一頓道:“我隻想過好日子,這有錯嗎?”
一番控訴隻差把“是你無能”四個字甩到威爾遜先生臉上,将他作為一家之主的尊嚴撕得粉碎。
威爾遜先生氣到極緻,反而失語了,他臉得通紅,脖頸青筋暴起:“強詞奪理!你做出這樣有辱家門的事情……”
巨大的争吵聲驚動了樓上的瑪利亞太太。她扶着隆起的腹部,艱難地走下樓。
看到大女兒滿是淚痕的臉蛋,這位懷胎八月的母親幾乎是本能地沖上前,張開雙臂将伊麗莎白護在身後。
“夠了!”瑪利亞太太朝丈夫喊道,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她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别再罵她了。她還是個孩子,一時糊塗而已。”
威爾遜先生看到妻子的舉動,更加惱火:“你還護着她?她像你當年一樣不知廉恥!”
“詹姆,你說過不會再提這件事的!難道你已經後悔了嗎?”
“我當然不會後悔,但是伊麗莎白會變成今天這樣,全都是因為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情緒越來越激動。
争吵間,瑪利亞太太隻覺得一陣強烈的腹痛襲來,膝蓋一軟險些栽倒,緊接着一股熱流從下/體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