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慢慢西沉,東邊一角又亮了些。殿前襲來一股風,在清冷的夜裡冰涼刺骨。
“冷,抱緊我。”連漪渾身顫抖,嘴唇上下敲打。
言笙将連漪摟得更緊。從前總是連漪摟着她,現在換她摟着他,隻有身體的溫度,才能給他安心。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彼此依偎着,卻都沒有再開口。
臨近日出時分,殿外更加寒冷。連漪身體冰涼,手發抖,但依舊撐着那把傘。
“冷……冷……”連漪臉上沒了血色,白得像紙。
“别怕,我在。”言笙俯下身子親吻他的唇,手撫摸着他的臉頰,怔怔望着。
她已經做好決定,不再畏懼别離。她服下毒,與他一起赴死。
“别怕,我在……”
連漪越來越虛弱,身體慢慢僵硬,眼眸的顔色越來越淡,睫上落了一層水霧。
月亮終于徹底沉了下去,東邊金色的太陽終于出來了。晨光遍撒,撒在殿前,撒在他們身上。
“不要!”言笙将紙傘遮在連漪頭頂,拖拽着他的身子,将他的手腳籠罩在她的陰影下。
晨光是連漪的敵人,是她的敵人。晨光,會殺了連漪。
太陽一點一點升起,陽光也移動着,很快她的陰影再也籠罩不了連漪的身子。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陽光照射下的地方閃着金光,皮肉化作靈光,一點一點消散。
“不要,不要!”言笙哭喊着将他的身體拉進她的陰影下,可遮了這處,漏了那處。
“不要,不要帶走他。他那麼好,為什麼要這樣,不要……”
“言笙,不要這樣,你救不了我,讓我再抱抱你。”
連漪慢慢爬起,每一個動作都異常艱難。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量支撐着他,他竟直起身子,張開懷抱。言笙撲了上去,撲進他的懷裡。
“阿笙……我……愛……你……”
耳畔傳來他的聲音,還有紙傘落地聲。
陽光灑滿了他們的身體。後背流淌着他還溫熱的液體,他的血。
他死了。
“連漪!連漪……”言笙發瘋地叫着。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唇。他的臉頰和五官,在光下慢慢消散。
言笙跪在地上,嘔出一口鮮血,她毒發了。血液灑在連漪剩餘的一點皮肉上,他們骨血相融。
手上剩餘最後一點金光,她伸出手,可再也抓不到他。言笙倒在地上,倒在他的血液裡。
毒發作太快,瞬息,她已七竅流血,動彈不了,隻是眼睛還隐約看得清。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撫摸那件婚服,上面已沒有他的氣息。
“等……我……”
言笙眼皮一沉,随他離去。
她的人生本是一出悲劇,隻是因為遇見了他,才有了歡喜的顔色。
有人說,如果一對相愛的人穿着婚服死在一處,來世不管身在何方,他們的靈魂也會相互吸引,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