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幸好他反應及時,将手臂擋在喉管之前,才沒叫他一口咬斷他的脖頸。
尖牙從手腕細嫩的皮肉上刺了下去,血液立刻便湧進他口中。他突然雙眼圓瞪,血腥與殺虐的極緻快感,終于徹底将他的怨恨、憤怒點燃,化為無盡的殺戮欲望,他再不會顧及半分。
山飛夜被他鉗制,心一狠将手臂抽了回來。卻見那皮肉挂在手腕,掀起一半,怕是再多一秒,便會整個掉進他口中淪為食物。
山飛夜收手瞬間,一腳踢中他的小腿,長魚終于單膝跪了下去。山飛夜便趁此機會擡起膝蓋,猛地在他胸口一頂,終于讓他受創松開禁制。他再借機瞬移,遠離至他一丈開外。
長魚很快緩了過來,擦了擦血迹,一陣怒吼。他已經不能說話,隻能像野獸一樣大聲咆哮,目眦欲裂,猙獰恐怖,擡腳便又沖了上來。
山飛夜立即将攻岐分/身百劍,列成陣形,猶如一堵鐵劍屏障,護在身前。待他竄至眼前,數百支劍飛射出去,猶如雨點落下。
長魚身形一頓,手握鐵鍊在陣中來回甩動,将劍擊落過半。他隻是一具靠怨氣驅使的傀儡,早已不知什麼是痛,身形堪比精鋼。縱使刀劍穿體而過,也隻是傷他肉身,并不影響他的動作。
長魚越發暴怒,戾氣大漲,施法幻出數個分/身。分/身分工明确,突襲而去。山飛夜一時失防,被他們的拳頭砸中,飛出數丈之外。
“山飛夜!”
冷山月大喊着,不知道這聲叫喊,是出于心疼,還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山飛夜忍着痛苦,将喉頭的血液咽了下去。他想給她希望,活下去的希望。所以,隻要自己還能站起來,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會讓她的希望落空。
山飛夜努力轉頭看向冷山月,朝她擠出微笑。卻在這時一團火光照亮洞廳,照亮了他的頭頂,長魚口吐火焰,将山飛夜包圍起來。焰火燃起一丈之高,将他的身影淹沒其中。
“山飛夜!”
焰火在周身燃燒,岩壁被燒得龜裂,包圍圈慢慢縮小,身旁僅餘方寸之地。熱浪灼辣,皮膚滾燙。
山飛夜慢慢爬了起來,卻又有一股血液湧上喉頭,一口沒咽下去,吐了出來,他再也經不起任何傷害了。
龍血在體内流竄,尚未清除蛛毒,他的軀體原本已受大損。被縛在石柱上那幾日,正是蛛毒最盛的時候,狂躁癫狂,日日煎熬着他的心神。鐵鍊将他全身劃滿創口,他卻不能自愈,他本已是傷痕累累,靈力大減、體虛之時,可偏偏鐵劍入體,再次重創。
身子浸泡在水池中,皮肉都發白了,無疑又将他的傷勢加重一重,靠着冷山月的靈力才勉強醒轉過來。
可她又哪有什麼靈力啊?她也身受重傷,那點靈力隻是解了燃眉之急。所以山飛夜哪有什麼力量同長魚搏鬥,無非是性子強硬,心有挂礙,不得不上罷了。
長魚落在地上,站在遠處看着被火焰灼燒的山飛夜。此時戰局,他已完全占據上風,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将他三人捏成碎末。他卻是不急,慢慢收緊着火焰包圍圈,先行以勝利者姿态觀賞起勝況。
同為鬼界四大将軍之一,他們原本實力相差無幾。長魚死前,身體被利劍兩度刺穿,又被玥召一手掏穿腰部,已經是傷及根本。是故将這樣傷痕累累的屍體煉化成傀儡,其實本身靈力已遠不及從前。
傀儡者,無識無力,靈力全由怨氣所化,加之他本身傷勢,應該不難對付才對。
白面鬼走時注入的靈力,隻是導火索,将他體内的怨恨激化。而被山飛夜踢了一腳,又頂了一擊,他的憤怒才達到了頂點,是故輕而易舉便破了劍陣,将他重傷。
憤怒有上限,他最強之時已經招架過了,山飛夜心裡也有了個底。現下破解之道,便是讓他安靜下來,趁他靈力衰減,再一擊緻命,将他屍身炸毀。
可他卻連站起來都難以辦到了。
火焰越收越緊,快要蔓延到他的身上。他的衣物早被熱浪烤幹,卻又被他滿身汗珠浸得濕潤。
山飛夜強撐着站了起來,這一動,卻讓長魚以為他要反擊,一步飛了過來。長魚手中的鍊條再度甩開,兩條鐵鍊自掌心旋轉着,生成兩段圓形弧線。猶如分布在兩個平面上的圓形刀陣,旋轉着便向他擊殺過來。
山飛夜掌心翻轉,一柄紅傘出現在他手中。他将傘面打開,快速旋轉,生成一道傘面盾牌。
鍊條一次次擊打在傘面上,厚重的力道與油紙對抗,顯然占了便宜。山飛夜掌心紅光閃爍,沿着傘柄蔓延至傘面,一層血液便憑空自傘面生出。
血液随着傘的旋轉噴濺出去,一大片散落如飛雨,在空中化為箭頭,穿風殺了過去。
一隻隻箭頭穿透長魚的軀體,讓他身子一震一震,終是開了數百個窟窿,鍊條的攻速也受此影響慢了下來。
山飛夜便尋得機會,傘面再噴出一層血液,在空中連成數百條纖細血絲。
箭頭與細絲輪番殺去,長魚一邊攻擊,一邊抵禦,終是分神,那血絲便刺入□□,将他軀體串了起來。
血絲在皮肉間穿刺,将他身上那數百個窟窿扯大了數倍,他的軀殼竟是瞬間被洞穿成了蜂巢形态。
拳頭大小的空洞遍布全身,就連他的大腦也被洞穿,血肉、腦/漿在地上積起一層。
若是個活人,這些窟窿足以讓他死上數遍,可他偏偏是具傀儡,不死不滅。
血絲纏繞他身子各處,牽制着他的每一寸肌肉,終于讓他身形僵硬,速度慢了下來。他再也掄不動鐵鍊,也再站不穩,摔在了地上。
血絲将他束縛,猶如織繭,纏繞他的全身。長魚隻能掙紮,卻連站起來都辦不到了。
山飛夜此擊于傀儡而言算不上重創,隻要還有怨氣作祟,他就是不死之身,就算将他切成肉泥,也還是能組合起來。
但這樣的殘忍招數,卻也能讓他靈力減損,行動不似先前那般迅速。但要将他殺了,還是得用一擊緻命的招數。
血絲控制不了他多久,他還會再次殺來。可山飛夜卻完全沒有了招架之力。他的身子突然從空中墜落,連帶着紅傘和未發射出去的血液一同砸了下去,濺了他滿身。
這次他卻連轉頭看向冷山月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的身子連站着都費勁,哪裡還有力量幻出紅傘?哪還能操控箭頭和血絲啊?無非是他不要命了!
他強行拆斷各處經脈,将全身上下最後護身的那點力量發了出去。
繇蛇之體,每根骨脈都是靈氣豐盈的穴口,其間貯存的靈力,是每一條繇蛇性命的根基。因為穴口的存在,才讓每塊骨骼之間建立聯系,才能修成經脈,修成仙身。
自斷骨脈,借用這穴口靈力,雖能在危機時刻作為救命之用,但強行拆骨,無疑是動搖修行之根本,傷及性命之根基。這種痛苦與體爆而亡又有什麼分别呢?
斷骨非不可續,但需時日。他修為已是極高,隻需等身體靈力回歸,便可自行續骨修補傷勢,可在此之前,他完全無法行走,與癱瘓無異。
日後斷骨再續,身體也不可能複原到原來那般,就算靈力依舊,他依然是天下屈指可數的高手,可身體始終留下一個隐患。
若有一日他再度重傷,隻需折斷一根骨頭,那這全身骨脈便會盡斷,再不可複原如初,便是永遠癱瘓。
生命或是愛,或許是個選擇題。可從前世到現在,他堅定的信念,便是選擇了愛。
隻是冷山月還不明白,他的愛有多深,他愛她又有多久。
血液沿着喉管一股一股湧了上來,他卻連吞咽的力氣都沒有了。
冷山月沖了上來,她隻是伸出手将他的上半身扶了起來,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挂在眼眶的水珠好像凝結了,掉不下來。
她隻是有些心疼,隻是哭了。
“山飛夜……”
那水珠終于砸在他的臉上。他終于轉動眼珠看着她的眼睛,他也哭了。
“山飛夜。”
她終于還是摟住他的身子,讓他的頭離她近一點,什麼也不想說。
血絲纏絞着□□,缺陷越深。長魚滿眼怒火,靈力再次積蓄到極緻。他突然大吼一聲,随之身上的紅光盛放出來,他用力張開雙臂,向外掙脫。
不消片刻,血絲應聲而斷。他慢慢站了起來,掌心握着兩團火焰,一步一頓,向他們走了過來。
他張嘴讪笑,猶如惡魔。手臂用力一甩,火焰團成的火球就被鍊條甩射出去,炸裂在他們身前。
火焰蔓延迅速,很快燒上他們身子。火光灼燙,他們卻再無能為力。